第九章 天地有正氣(2 / 2)

李昂聞言又驚又怒,沒想到杜慎言竟然敢出言相嗆,竟然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

白居易倒是人情世故老手,見李昂身處尷尬,忙打圓場道:“陛下,杜將軍畢竟年少,血氣方剛,言語欠妥,望陛下寬恕!”

李昂倒也十分熟諳就驢下坡之道,故作嗔怒地擺一擺手,道:“罷了,罷了,下不為例!”

杜慎言心中通透雪亮,但其本就不愛與他人起無謂的衝突,故對於群臣二人的表演隻是稍加冷眼,心理竟無任何波瀾。

白居易見杜慎言在一旁淡然而坐,沒有言語,便道:“杜將軍,你似乎對聖上和朝廷心有芥蒂,能否詳說與老朽?”

杜慎言冷冷道:“沒有芥蒂,卻也無甚瓜葛。白少傅,朝堂之爭,爭得都是一家一姓的榮辱,與吾何幹!所謂的君君臣臣,隻不過是儒家替朝廷編造地騙人把戲,末將也是不會理會的!你們找到我,無非是想讓我和其他南衙士人一般,為你們所驅使,去做那毫無意義的朝堂之爭,但是就如我之前所說的,朝堂隻是帝王將相的朝堂,與我何幹呢?末將也是喜讀史書的,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前車之鑒,史書上比比皆是,我又何苦再去淌這趟渾水呢。故末將實難從命,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說完便向李昂和白居易分別作揖,就欲離去。雖然心中對帝王將相不屑,但從小的家學又使得杜慎言天然地遵從這些表麵的禮儀。其實真正厲害的人,往往都是這樣,無論內心的觀點、見解和態度如何,禮儀規矩、待人接物的表麵功夫總是分毫不差。

白居易此時又愛又恨,愛的是杜慎言年少老成,有著超越同齡人的見地與內斂;恨的是杜慎言桀驁不馴,世俗的規矩全然都不在他眼裏,他認準的人、事、理,任你費多大功夫,都是極難改變的。

白居易雖是極其老練的政客,但麵對杜慎言將要離去,竟也一下子想不出什麼好的對策。他腦子裏瞬間閃過了極多念頭,忽地靈光一閃,向杜慎言喊道:“將軍大可不關心朝堂爭鬥、李唐興衰,但天下蒼生即將遭遇浩劫,生靈塗炭、屍累荒野、鄉裏走獸、人煙滅絕,此等慘狀將軍也可視而不見嗎?”

杜慎言聞言一驚,停住了往外走的步伐,轉身問道:“何出此言?”

白居易答道:“將軍你既然喜讀史書,那有無想過,朝堂的權鬥是一定會殃及池魚的!秦末胡亥、趙高設計誘騙扶蘇自盡,後又屠戮皇室、戕害忠臣,終招致天下大亂,生靈塗炭!漢末外戚閹黨爭權,皇室衰微,群雄並起,最終天下三分,相互征伐數十年,屍骨橫野,百姓寧做雞犬而不得!將軍是愛讀史之人,這些前車之鑒不會不知吧?”

杜慎言道:“這些我當然知道,但眼前的北司南衙之爭,僅在高層中展開,對我們普通百姓尚無嚴重影響。我隻希望這場爭鬥盡快平息,不願加入爭鬥的某一方,對這場爭鬥作火上添油之舉。”

白居易搖了搖頭,作出一副無奈的表情,道:“將軍,看來您對這場鬥爭的嚴重性還缺乏足夠清醒的認識!要是您知道,仇士良和他的北司閹黨正在裏通外族,您還會覺得這場鬥爭隻是朝堂之爭嗎?一旦仇士良引狼入室,那將是五百年前五胡亂華的重演呐,天下蒸黎豈不都要陷入萬劫不複的煉獄中嗎?”

杜慎言兀自不信老者,道:“你們南衙士人一直對外宣稱北司裏通外族,但北司現下已經對你們南衙形成絕對優勢,有什麼必要向外族借力呢?且吐蕃內鬥正熾,無暇外顧,就算仇世良等人有借力之心,恐怕也無力可借。所以末將一直認為此類傳言隻是南衙北司互相口誅筆伐的手段,不足為信!”

白居易聽後,不禁笑道:“將軍畢竟年輕,謀事略顯武斷,您憑什麼就認為老朽所說的外族即是指吐蕃呢?”

杜慎言聞言後又是一驚,道:“東北的室韋、契丹依附於回鶻,而回鶻與我大唐乃甥舅之國;西域的鐵勒諸部及葛羅祿依附於吐蕃;新羅、東瀛、琉球等海外諸邦孱弱,且效我大唐之風已久,皆著中華衣冠,並無狼子野心。南詔雖與我大唐多有爭端,但其隻求自保。除了吐蕃,現下尚有何外邦能與我大唐為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