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豈止是不軌之心,甚至是狼子野心!”白居易剛欲出聲回答,卻被許久不作聲的李昂搶白打斷,“我們大唐曆代的軍國密事,雖然嚴禁外傳,但都會記錄在隻供曆代君主查閱的起居注和時政記上。杜卿,你可知至德二年(公元757年),先帝肅宗為了借兵回鶻,曾與回鶻約定如若克複長安、洛陽,則長安、洛陽的女子和財富全部任憑回鶻淫掠?”
“竟有如此荒唐之約定?那豈不是置長安的百姓於獸類之口嗎?杜慎言的言語驚異中帶著悲憤。
李昂並沒有正麵回答,他無法評說自己的先祖,隻是繼續講道:“九月二十七日長安克複後,廣平王(即後來的代宗)向回鶻的葉護太子跪拜苦苦哀求,且葉護太子本就有慕唐之心,不忍傷害大唐百姓,才沒有使長安遭受淫掠;但洛陽可就沒有這般幸運了。十月十八日,唐回聯軍克複洛陽,回鶻眾兵士入城後自行解散,成群結夥,大肆淫掠三日,甚至回鶻首領葉護太子亦無法製止,市井、村落、衙府、宮殿都被洗劫一空,被侮女子不計其數……”
李昂的這番話,給杜慎言產生了極大衝擊。因為回鶻出兵平叛安史之亂,所以在明麵上朝廷一直宣稱回鶻乃是仁義之邦,對於大唐有再造之功。這也是一直以來杜慎言對於回鶻的看法。沒想到回鶻早在至德年間,就已對洛陽動手了!聽著李昂的講述,杜慎言不自覺地露出了悲憤之色。
李昂看到了杜慎言的臉色變化,心下暗喜,不露聲色地繼續講道:“乾元二年(公元759年),大唐九節度鄴城兵敗,洛陽再次淪入賊手。可歎我大唐空有數倍兵士,竟無力反擊叛軍,反而被史思明打得節節敗退,眼看就要重演天寶年間長安被占、天子奔逃的慘狀。先帝代宗(就是之前的廣平王)無奈隻能再次請求回鶻出兵,而這次,回鶻已經沒有葉護太子這樣心向大唐的統領了。新繼任的牟羽可汗不但要求我大唐嫁女和親,而且還要求功克洛陽後淫掠洛陽十日。代宗毫無討價還價的資本,答應了回鶻人的所有請求!”
杜慎言心中忽地一沉,不由自主地問道:“洛陽後來怎麼樣了?難道還要第二次遭受荼毒?”
李昂苦笑了一下,道:“還能怎麼樣,寶應元年(公元762年),唐回聯軍第二次克複洛陽,回鶻再次大肆淫掠,而且其暴烈程度是至德二年那一次的數倍!一萬多百姓因為忍受不了,逃到白馬、聖善二寺躲藏,希望佛陀顯靈救他們於水火。但是佛陀並不是回鶻人的信仰呐。回鶻人殘暴之至,火燒二寺,寺內一萬多竟百姓被活活燒死!”
“什麼!回鶻人怎敢在我大唐境內如此放肆!”杜慎言聽至此處,話語中已然帶有抑製不住的怒氣,這和他沉穩內斂的性子完全相悖,顯然,回鶻淫掠殺人之事已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震撼。
李昂當然觀察到了杜慎言心態的變化,但根據他長年的處世經驗,覺得火候還是不夠,他還要再加一把火:“為什麼不敢,那時的大**隊中有戰鬥力的精銳,大部分都河東三鎮(河東、範陽、平盧),而這三鎮恰恰就是反叛主力。抽了這三鎮,大唐就是一副空架子,隻有朔方、河西、安西三鎮的軍隊可以與之一戰,但實際上雙方勢均力敵,叛軍甚至還在武器裝備、人員素養方麵占有優勢。沒有回鶻兵,我們根本無法擊敗叛軍,收複失地!回鶻人非常清楚這一點,而且也充分地利用了這一點。白馬寺慘案發生後,先帝代宗曾派使者到洛陽質問回鶻人,為何不遵守不傷百姓的約定,回鶻人的回答非常幹脆!”
杜慎言問道:“回鶻人是怎麼回答的?”
李昂道:“他們沒有回答。”望著杜慎言疑惑的目光,他繼續說道:“他們把代宗的使者斬殺了!”
“啊!”杜慎言心頭又是一沉。
李昂道:“還沒有結束呐,代宗聽聞使者被殺後,氣憤不已,讓天下兵馬大元帥、雍王李適前往洛陽的回鶻大營,親自會見牟羽可汗,商討二寺慘案的後續處理。牟羽可汗竟然要求雍王為其舞蹈助興!這樣的羞辱豈能答應,同行的禦史中丞藥子昂、中書舍人韋少華、右羽林衛將軍魏琚據理力爭,嚴詞拒絕。牟羽可汗惱羞成怒,責令各杖三人一百,結果韋少華、魏琚被活活打死,藥子昂也被打成重傷!”
“雍王可是儲君啊,回鶻如此羞辱我大唐君臣,難道我大唐竟毫無回應嗎?”杜慎言更為悲憤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