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耳邊傳來秋月的擔憂聲,明岑回過神:“嗯?”
秋月有點擔心,今早她侍候殿下更衣,一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她雪白裏衣上的血跡,當場被嚇呆了。
現在看到殿下魂不守舍的樣子,她的心就一直揪著。
明岑揉了揉眉心,安慰道:“無妨,沒什麼大礙的。”
她隻是在想著之前在謝府時,謝懷玉說的那些話。
那時她沒有回答他,隻匆匆掙紮著離開了那溫熱又讓人留戀的懷抱,頭也沒回地落荒而逃。
明岑靜坐著,他胸膛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她的背上。
良久,明岑側目看著忙上忙下的秋月,忽然開口問:“秋月,你跟著孤覺得苦麼?”
秋月不假思索:“不苦,當初如果沒有殿下,秋月現在就是一捧黃沙。”
“殿下。”秋月認真地回複道,“沒有什麼比活著更有希望。”
明岑微愕,旋即笑了。
是啊,沒有什麼比活著更有希望。
但是“她”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理由支撐“她”活著,去找希望?
明岑還記得,“她”麵無表情地喝下一整瓶百石散的時候,是九歲,在一個萬物複蘇的季節。
就是那一天,把“她”對母親所有的幻想都狠狠打碎。
當年陛下能登皇位,除了謝氏的暗中協助,也少不了蘇氏的全力支持。
蘇氏,即“她”的父族。
那人尚是皇女時,就對著蘇氏的滿座高堂承諾後位永遠都是蘇家嫡子的,她今生不負蘇氏亦不負他。
當年父親有多歡喜能嫁給她,“明岑”如今就有多恨她。
一朝稱帝,背信棄義。
一道聖意,明升暗降。
一場陰謀,圈地為牢。
那場自導自演的謀反,至今緊緊地扣在蘇家頭上,聖上仁慈念舊恩,隻收回了蘇家兵權,爵位依舊不變,就連蘇家皇夫也隻是被下令不得踏出鳳和宮——而已。
何其可笑。
什麼仁慈什麼大量,蘇家和父親的命根本就是那人逼“她”上死路的籌碼。
為了這點寬宏大量,“她”當著外祖母的麵兒將整整一瓶毒藥喝了下去。
蘇家日落西山,嫡長女命懸一線,生生把“她”溫潤如玉的父親逼瘋了,意識至今停在那人登基那年。
後來“她”撿回來了一條命,卻落了一身病,隻剩下那搖搖欲墜的父族和神誌不清的父親…以及一個儲君名號。
“她”唯一慶幸的是當年那個儲君身份,給了她喝毒藥的機會。
若不是怕做得太過分,引起朝野動蕩而驚動謝家,“她”的母親怕不是恨不得把這個儲君也收回來。
“她”恨麼?
恨天家的冷漠無情。
恨群臣的落井下石。
恨這世道的不公不平。
“她”好恨啊。
所以“她”潛伏至今,拚命培養自己的勢力,不僅僅是為了給蘇家和父親一條出路。
“她”要和這不公的天家鬥,和“她”如死敵的母親鬥。
至始至終,“她”的計劃裏,沒有她的末來。
“她”要把命留在這裏,弄髒那人的龍椅!
“明岑”曾在大漠草原留過幾個月,那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天高地闊,縱馬暢遊,那裏連風都是自由的。
那片草原上,是少女的鮮衣怒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