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什麼。”韓月歌心虛地回避著席初的目光。

她在想,她滿心滿眼都是他,高高興興地跟他回了雲上天宮,他卻隻拿她當替身,現在還要拿她做心上人的藥,她此刻的心情應該是傷心難過得想哭,可她一點淚意也沒有,反而想笑,想笑席初的自以為是。

她的石頭心的確是多了一條裂縫,她學會了喜怒哀樂,還是學不會去愛一個人。

她對席初的感情,從來就不是愛情。

她願意跟著席初回來,是因她想要依附他,她看中他的美色、權勢和力量。

妖魔界向來都是弱肉強食,弱者依附強者生存,是自古以來就有的規則,她作為一株弱小的草木妖靈,天生就是大妖怪的補藥,要想活得好好的,就必須依附更強大的存在。

恰巧席初滿足了所有的條件,他長得好看,權勢滔天,力量強大,還願意寵愛她,保護她。她依附他,是最好的選擇。

她長得像席初的心上人,席初待她的那些好,她當成了理所當然。寵著寵著,就將她寵壞了,寵得嬌裏嬌氣,直到李玄霜回來,她失去了他所有的寵愛。

沒了席初的庇護和嬌縱,妖魔界裏的任何一個強大的大妖怪,都能拿她當口糧,從前將她當做眼珠子寶貝的席初,也因她毀了火靈芝,拿她入藥。

她像條無家可歸的狗,想活下去,隻能跳下噬魂淵,一個人趟過冷冰冰的暗河。

她是草木,草木既怕火燒,也怕水淹,更怕嚴寒的天氣,她被席初嗬護得金尊玉貴的,哪裏受得了這樣顛沛流離的委屈,想到這裏,她就眼角發酸,鼻頭也跟著發酸。倏然,一顆滾燙的淚珠子,順著她的眼角滾了下來。

韓月歌驚呆了。

她哭了。

她委屈得哭了。

她這輩子第一次不用掐自己,真正地掉了一回眼淚。

席初也被她的眼淚驚了一下。

他認識韓月歌以來,既沒見過韓月歌笑,也沒見過韓月歌哭,她的確像個木頭,臉上永遠都是一副表情。

他的眼神變得極為複雜,用指腹撫了撫韓月歌的眼角,淚珠滴落在他的指尖,泛著一股濕熱。

不是他的錯覺,她真的哭了。

韓月歌仿佛打通任督二脈,眼淚跟開了閘似的,一顆一顆往下滾,不消片刻,便淚眼模糊,連眼前的席初都看得不大清楚了。

被眼淚洗過的瞳仁,愈發得透亮清澈,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席初的聲音不自覺放柔了些:“哪裏疼?”

韓月歌萬沒有料到,眼淚還有這樣的作用,眼前這個席初,好像一下子變回了以前那個溫柔的席初。

她哭唧唧地點頭:“全身都疼。”

難得掉一次眼淚,不利用白不利用。她做出傷心的表情,皺皺鼻子,眼淚掉得更凶了。

一想到她馬上不是要做李玄霜的藥,就是要變成那些大妖怪的口糧,她就傷心得一哽一哽,哭得直抽氣。

席初哪裏見過韓月歌哭過,還哭得這樣凶猛。叫一個不會哭的小仙草,哭得這樣凶,許是真的疼得厲害了。

她的傷口已經不滲血了,全身的衣裳被血染透,淒淒慘慘地裹在身上,她的整張臉,除了眼睛和鼻頭紅紅的,都是白的。

明顯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席初準備拿出點回元丹給她補補元氣,猛地記起,回元丹煉製不易,李玄霜受了重傷,回元丹大部分都進了她的肚子,他這裏已經一顆不剩。

他默了默,對小艾道:“青玉說,今日玄霜送了你們兩顆回元丹。”

小艾以為他是來問責的,臉色一白,跪了下來,惶恐道:“殿下恕罪,那兩顆回元丹月姬不敢服下,奴婢這就送還給玄霜仙子。”

“不必,將丹藥取來,喂月姬服下。”席初淡淡道。

小艾差點當自己出現幻聽,她很快反應過來,高興地應了一聲,將兩枚回元丹都取過來,用杯子盛了水,喂給韓月歌。

韓月歌垂下眼睫,抽抽搭搭地張開唇,心中感到異常滿足。

回元丹這樣的好東西,是個妖怪都喜歡。

韓月歌今日演的這一出,有三個目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這兩顆回元丹。

李玄霜虛情假意地送來回元丹,料定她會因回元丹吃醋,跑到席初麵前大吵大鬧,到那時,她不但能收回這兩枚回元丹,還能吃了韓月歌這株七葉靈犀草。

韓月歌偏要叫她所有的如意算盤都打空。

她含住回元丹,咕咚一口吞下,吞得急了,嗆了一口水,猛地咳嗽起來。

這一咳,牽動斷臂的傷處,疼得厲害了,好不容易快要收住的眼淚,又洶湧地往外冒。

這回是真疼哭的。

生理性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