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璽錄的畫麵是模糊的,隱約隻能看清,是薄氏兄弟之一屠殺了所有弟子。
仙盟步步緊逼,場麵混亂得連淩霄閣也沒能控製住,最後是薄霆的弟弟薄焰站出來,承認自己修煉禁術,殺了所有弟子。
為平息眾怒,薄焰揮劍自刎。不知是誰啟動刑台上的誅妖大陣,劍光織成巨網,當頭罩下,薄焰倒在血泊中,魂魄被劍陣攪碎。
原有心為弟弟斂魄的薄霆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長嘯,眼底泛著猩紅的光芒,剜向韓月歌。韓月歌這輩子也不會忘記他的眼神。
每次想起那個眼神,她便如墜冰淵,血液都凍住了。
薄霆對她所有的愛,都化作了仇恨,她毫不懷疑,要是薄霆逮住她,會將她千刀萬剮。她後來選擇依附席初,甘心做席初的仿品,也是為了躲避薄霆的追殺。
薄霆的仇恨,是藏在她心底最深的秘密,沒有人知道,這世上有一個人這般恨著她。
哪怕韓月歌再次想起這件事,她亦不知道,如果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還會不會做出和當初一樣的決定。
韓月歌低低歎了口氣。她可以確認,今日麵具脫落,薄霆未瞧見她的臉,否則她不會還好端端的在這裏泡澡。
小艾坐在池邊,替韓月歌擦著後背,輕聲問道:“月姬因何歎氣?”
“突然想起一些前塵往事。”
“阿娘說過,有些事如果回想起來不開心,忘記也罷。妖的生命是漫長的,樁樁件件都記得清楚,徒增苦惱。”
“記憶可以忘記,但有些債,萬萬不能忘。”
“月姬在外頭欠了很多債?”
“唔。”韓月歌含糊不清地應著,“都怪我這張臉惹出來的禍端。”
要不是她與李玄霜生得相似,薄霆和席初不會拿她當替身,她不做替身,就不會生出那麼多是非。
“我阿娘還說過,美貌是無罪的,要怪就怪世上的男人太過貪婪。”
韓月歌拿起池邊的鏡子,擦著鏡麵上的水霧,看向鏡子裏自己的眉眼,喃喃道:“說來也奇怪,我與李玄霜並無血緣關係,怎麼會生得這麼像?”
小艾也歎道:“是啊,別的仿品,要麼眼睛像,要麼鼻子像,縱使五官不像,遠遠望著背影也像是玄霜仙子,唯獨月姬您和玄霜仙子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如若您穿上玄霜仙子的衣裳,怕是連殿下也要被騙過去了。”
韓月歌一怔,腦海中快速劃過什麼:“你說什麼?”
小艾茫然。
“你說我和李玄霜一模一樣,連席初都能騙過去?”韓月歌“哈”的一聲笑出來,臉上俱是恍然大悟的神色,“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小艾聽得一頭霧水:“月姬明白了什麼?”
“他從未對我說過,我是她的替身,他根本就沒拿我當她的替身。”
她是李玄霜的替身,是她偷偷瞧了席初收藏的畫,自個兒以為是李玄霜的替身。
她發現自己是李玄霜的替身後,並未找席初大哭大鬧,反而平靜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是替身的這件事。
當替身嘛,一回生,二回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比起席初拿她當替身,更讓她吃驚的是薄霆拿她當替身,這兩件事同時血淋淋地剖開在她麵前,席初拿她當替身就輕輕地揭過了。
她入雲上天宮的初衷就是依附席初的力量,躲避淩霄閣的追殺,席初是真愛她,還是愛屋及烏,隻因她長得像李玄霜愛她,對她來說,沒什麼區別,隻要他肯用他的力量庇護她,給她提供她想要的就行。
自始至終席初都不知道她真正的想法。
在席初心裏,她就是李玄霜。或者確切地來說,是失憶後的李玄霜。
他們兩個,一個以為自己帶回來的是心上人,一個不動聲色的背地裏履行著替身的義務,都十分默契的沒有提這件事,居然相安無事的朝夕相對了半年。
直到侍寢那日,真正的李玄霜回來了,席初才知道自己被騙了,她根本不是李玄霜!
一直溫柔相待的是個山寨貨,他自然雷霆震怒,怕是他以為,自己就是個媚寵的心機小妖,故意扮成李玄霜接近他,有所圖謀。
因她化形以來,薄霆就拿她當李玄霜的影子教導,她的一舉一動裏都有李玄霜的痕跡,這些痕跡看起來是那麼刻意,那麼充滿著“陰謀”的氣息。
難怪當日席初發現認錯人後,看她的眼神,隱隱壓抑著殺意。
韓月歌心有餘悸。
她是在席初的手底下死裏逃生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