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以赦大老爺對祜祜的了解,他越是這樣便說明心裏的火氣越大,一旦自個兒有哪句話沒回好,那可就是……
赦大老爺仍舊被握著一隻手,隻好另一手撓了撓額頭,想要擋住宇文祜那直視著自己的目光。那眼神太過熾烈,讓他有些承受不住。宇文祜卻沒那麼輕易將他放過,伸出手來將他另一手也握住,目光仍舊毫不轉移地注視著他。
“為什麼不說話呢?赦赦,你應該知道的,我有多在意你,根本無法承受你的離開。若是失去了你,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又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宇文祜握著大老爺的手,拇指在他的手背上來回摩挲,“你想是還不知道吧,我那日可是把大明宮給砸了呢。嗬,老頭子氣得那充紅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祜祜,你……”真的這麼幹了?赦大老爺不由驚訝地瞪大眼睛,當日宇文祜是跟他說過這話的,卻是沒想到會真的這麼幹。那可是太上皇啊,雖說已經退了位,但手中仍舊握著不小的權勢,又占著父為子綱的大義,隨時都能給祜祜不痛快的。大老爺不禁皺了眉,道:“老聖人教訓你沒有?你有沒有吃虧啊?不是我說你呀祜祜,老聖人畢竟是……”
“不要給我東扯西扯地轉移話題。”明明方才還一臉平靜的宇文祜,此刻便仿佛忽然被點燃了一樣,厲聲打斷了大老爺的話,喝道:“賈赦賈恩侯,你回老子的話。你到底知不知道老子的心意,到底有沒有想過要如何回應老子,到底想要躲老子到什麼時候?”
赦大老爺被打斷了絮叨,耳邊是宇文祜激烈的聲音,隻好默默地閉了嘴。是的,他雖然是關心祜祜,但確實也有轉開話題的意思。皆因,他並不想跟宇文祜討論這個話題。
可如今看來,老爺他似乎沒有躲避的機會了。
“祜祜,我們如今這樣不好麼?每日裏都能見麵,見了麵便會相談甚歡,兩個人一起相互扶助,一起開拓從沒見過的盛世,成為一對流傳千古的君臣佳話。”赦大老爺待到宇文祜嚷完,反也把他的手握住,目光與他的相對而視,不再有絲毫躲避。
“然後呢?”宇文祜對他話中的憧憬並不滿意,嗤笑一聲道:“就像三十年前一樣,是不是?一旦有了絲毫的變故,你便再次縮回自己的殼子裏,不再跟我有任何的糾葛。就仿佛當年一樣,我明明知道你就在那裏,可也明明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你,是一個失了心的殼子。”
“賈恩侯,我宇文祜不要那等殼子的。你既然無心,那我便休,左右那時咱們都還年少,一句年少輕狂便罷了。可你為何又要再將自己找回來?你可知道,那日當你重又站到我麵前的時候,我是何等心情?”宇文祜眼中閃過暗沉,似是回憶著年少時的往事。
“我本以為,你既然已經重又站到了我身邊,那就是心念一定。可是你呢?你賈恩侯又是如何做的呢?”皇帝陛下的聲音裏含著分明的沉痛,讓赦大老爺聽得心中一痛,“不過又是老頭子的一插手,你就根本連商議都不跟我商議一聲,便決然南下,趕赴這戰場來了。賈恩侯,你可知道我那時有多想衝到你麵前,將你活活掐死。也省得……你再如此對我。”
赦大老爺蠕動了下喉嚨,卻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宇文祜的心意他自然明白,自己對他也是中意有加的。可是……
當年就是為了兩人的事,祖母她老人家病逝,賈代善同賈史氏更是將他棄若敝履。他那時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重重打擊之下,他怕了啊!也隻有將自己封閉起來,任由時光流逝罷了。
便是如今,他一聽太上皇之言,便立即拋下一切遠走,為的也是一個“怕”字。隻不過,這一回怕的卻並非是旁人,而恰恰就是他——宇文祜啊。
“那麼你呢,祜祜?”赦大老爺看著宇文祜,一雙桃花眼的眼尾泛紅,眉梢亦是微微揚起,“當日,我的心裏有多害怕,又有多希望你能救我於苦海。可惜,你也不過是略伸了伸手,便任由我自生自滅了,對不對?不過,你也說的沒錯,當年的事咱們皆年少輕狂,且算是扯平。”
“倒是我這人不對,明明都已經扯平了,竟然時隔幾十年還要再到你麵前蹦躂,這是我的錯。如今我也認錯了,趕明兒便再縮回去就是。畢竟,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嘛。祜祜,我是不是該和你一聲‘再見’,然後咱們就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