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昔玥搖了搖頭,這杯茶左右現在是喝不完了,起身道:“多謝款待,告辭。”
中年文士輕笑道:“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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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求長生,修至道,啟於心。道心初成,方能體察天地之神妙。
啟心境,為修道之伊始,世俗之人降生於世,第一次睜眼看到的世界並不是最真實的。唯有啟心修道,才能將這個世界看得更加清楚。
修煉是件循序漸進的事。
啟心之後,便是合意,所謂意合道自親,可以化青雲。到了這個境界,修煉者的意誌堅定道心穩固,能夠感受到天地靈氣的存在,並將其轉化為真元凝聚於丹田,如碧煙輕籠。
再進一步則是如念——青雲開月明玉蟬,如念幻化百千般。此時靈氣蕩開丹天,隨著天光灑下,真元如念,收放自若。
然而這三個境界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脫凡。
蘇卓正在內視識海。
他僅有合意境,卻早已不凡。
縱觀古今,未曾聽過哪個人能夠在合意境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識海,啟心之後觀天地,瑤真之後觀識海,這並不是哪個人定下來的規矩,而是在這個天地間就要遵循的規矩。
不過蘇卓確實正在內觀自己的識海,自從他進入合意境後,便擁有了這麼個不可思議的能力。
而且他的識海與記載中的識海都不一樣。
其中懸浮著半顆鮮豔妖冶的玉珠。
之所以稱其為半顆玉珠,是因為這玉珠隻有一半的實體,另外一半則是一團凝在一起的光芒,兩者糾纏在一起,不斷旋轉。
這識海之詭譎還要勝過那王掌櫃的棋路。
蘇卓緩緩睜開眼睛,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內視識海,可仍舊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他翻閱過所有他能夠觀閱的典籍,不過並沒有找到任何相關的解釋。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將那半顆珠子稱作妖珠。
事實上,其妖冶鮮豔的顏色,確實也擔得起“妖”這個字。
蘇卓十幾年就被送往讓世人豔羨的修道聖地上清宮,不過他看得很清楚,他隻是被放逐而已。
因為他的身份很特殊,前朝長公主之子,更重要的是,這位前朝長公主與帝位隻是有了一步之遙,當年這永徽王朝的江山唾手可得,但她卻沒有收下。
王朝易主,從來不是一家之事,其中牽涉之廣之深,難以一言蔽之。
而今,當年的那些因因果果,便全落在了蘇卓身上。
無論是在皇都江陵還是在上清宮裏,都有許多雙眼睛盯著他,倘若表現得太驚豔,恐非好事。
他之所以不事修行,沉迷於上清宮修士眼中的“旁道”,其中一個原因,便是為了藏拙。
至於另外一個原因——
便是他發現自己根本不需要修煉。
托那半顆珠子的福,他其實早就能夠破鏡如念,甚至眼下已經逼近靈橋境,隻不過他一直在壓著自己。
既然不用修煉,那他再不去找點事情做的話,恐怕會先無聊死。
所以他需要找點事情做。
他喜歡美人,也喜歡峰巒起伏的風景,所以選擇了畫美人圖。
此番借著三十年蜇龍潮之機來到望海城,算是暫且脫離了永徽王朝和上清宮的掌控,沒了那麼多人盯著自己,便可以做些事了,但也意味著安逸閑適的日子很可能要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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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卓抬頭望了眼窗外的天色,估摸著應該有人要來找自己了。
他斟了一杯小酒,擺上店小二不久前送上來的望海城名菜翡翠蝦皇餃。
不得不說,望海城不愧是望海城,這客棧住起來甚至比皇都來得舒服。想要吃點什麼,直接在客棧準備的靈符冊上以真元寫上便可,不多久便會有店小二將東西送上門來,卻是不知這是否也出自那位女掌櫃的手筆。
蘇卓沒有等多久,就在他夾起最後一個蝦皇餃的時候,張行遠便來了。
他的神色並不輕鬆,正準備開口,蘇卓抬手阻止了他,然後將最後一個餃子送入嘴中。
張行遠哭笑不得,不過也隻能候著。
半晌,細嚼慢咽仔細品味之後終於把餃子給下肚的蘇卓問道:“出什麼事了?”
張行遠道:“大皇子他們找你來了,那天被打斷腿的昭王世子陳旭也在。”
大皇子名為陳王延,是永輝王朝此番來到望海城的年輕人當中身份最高的那個。
陳王延等人這次來找蘇卓,隻怕是來者不善,這也是張行遠神色緊張的原因。
蘇卓放下筷子,道:“去見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