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戶止遣幕僚回去,幕僚跪拜後悄悄回到三危鎮上。公戶止拾階而上,出現在山頭,風卷著他的衣袍,說不出的感覺。
“先生可是在尋我?”
朗先生彎腰跪拜:“老身有眼無珠,拜見公戶小王。”
“先生可還對姑國失望?”公戶止道,“姑國雖然有貪官汙吏,但姑國也有忠義之人,比如朗先生,比如恒遠,比如山下的一群兄弟,隻要還有這些人,姑國就還有希望。”
朗先生忍住激動,再拜道:“老身受教!“
科舉未中一直是自己嘴上不說心裏卻痛的心病,他用歲月與磨難讓自己暫時忘了自己的憤懣,他上課授業,在一群學生中追求什麼,在一群寒門中隱隱寄托什麼。冷眼看貪官汙吏的橫行,以為自己是正義的,是不同流合汙的,有時甚至想,瞧啊,這就是你們選出來的的父母官,真正正直的人卻被你們浪費了。這種情緒在日複一日中變得隱晦,兩日前無意的一段話,旁人聽不出中間的一些情緒,但是止王卻聽出了,還用行動告訴他,現實的殘酷,是麻木造成的。真正正直的人,是不認命的,是在苦難中奮發向上並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斷往前的。
每日都在帶著弟子念《孟子告天下》,卻未更深地思考“將大任的斯人”,都是“能改”“後作”“後喻”。並不是像他這樣,怨天尤人。
“舜發於畎畝之間,傅說舉與版築之中,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懼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裏奚舉於市。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朗先生舉起手中的卷軸,道:“二十年間,三危也有過正直的官員,他們或被迫害,或被貶官,或被流放,老身一一將他們的名字及去向偷偷下下來,望止王為他們平反!”
公戶止雙手接過,道:“多謝朗先生!”
“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若將來需要老身的時候,朗新萬死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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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戶永河念著公戶止的奏章,心中不僅生出一股冷意,腦中漸漸響起探子回來的話,公戶青河和公戶止曾經秘密麵談。
有一句話好像隔了十幾年的時間,冷不丁地冒出來。
——鍾離將軍哈哈大笑,對著皇上恭喜,兩位小王子雖然幼齡,但聰慧伶俐,將來長大要是協心同力,那可不得了!
——喜時相撫須道:“兄弟閻於前,外禦其侮,淵魚叢雀。”
公戶永河穩住自己的心神,繼續字字清晰的念奏章。
念完所有奏章,到了皇上用藥時間,方管宮人嚐過藥無毒之後正準備喂,公戶永河卻示意自己親自來,方管宮人道:“四皇子勞累一整日,皇上如今進食困難,喂藥是苦差活,皇子應該要將時間放在國家大事上。”
公戶永河試圖堅持,方管宮人態度堅決,方管宮人入宮四十餘年,跟在皇上身邊二十餘年,仆隨主,漸漸眉骨間都有皇上看人時的嚴苛,狡詐忠誠的方管宮人,皇上深信他,兒臣們雖忌憚卻拚命想巴結他,三哥是怎麼死的永河永遠不會忘記。
大哥二哥死得早,他和四哥都沒印象。三哥時常庇佑年幼的四哥和他不讓其他皇帝妃子謀害或受其他王公的誹謗讒言,三哥說,小時候他和大哥二哥就經常互相保護,父不仁,唯有團結。結果大哥和二哥還是前後死了。三哥把自己學到的教給四哥和他,除了要避開厲害,也要主動出擊,拉攏建立人脈。後來三嫂被揭發是細作而被殺,三哥在姑城起兵,姑城血流成河。兵敗後,皇上將三哥關進重刑犯的地下牢,那是連獄神都不許供奉的地方,形同地獄。三哥的有進無出,給他和四哥留下沉重的黑色陰影,四哥更是自我毀斷一生,不再出門。為避嫌,他和四哥也漸行漸遠。幾年前在鍾離府的新宴上遇到四哥,直接刺激了他的神經,他的四哥居然變成大家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