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和臨時起意,完全是兩碼事。
揚算是徹底明白了。
自從掉到洞底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隻知道,洞口在那之後又打開了四次。他看見了兩次太陽。
他每一次都看著被沙子包裹著的少女,一次次從沙子製成的台階走上走下。每次他搶身往台階上麵爬,總是趕不上少女的腳步,從突然坍塌的沙製台階掉落下來,然後在地上疼得打滾。
隨後他就安靜了。比起殺人,他似乎更習慣了疼痛。
隨後,他就一個人蜷縮在漆黑的角落裏想,做殺人之前的預謀。布魯特斯的指甲蓋,一把食指一般長短的鋒利小刀,是他唯一的武器。還有他儲存下來的微不足道的魔力。
儲存魔力一般需要集中大量精神。一名魔法師儲存魔力的時候,至少不是他在忙別的什麼事情的時候,起碼他也要在休息——就是很閑。
揚現在就很閑。
除了嚐試爬上沙梯,再從上麵掉下來,痛得捂著自己的腿打滾,再報複性地爬上前搶走少女的烤肉,剩下的就都是他的自由時間。
他有時候會盯著少女看,尋找對方的弱點。
然而,他發現,對方雖然法力強勁,但是全身都是弱點,他掐死她就像掐死一隻剛剛出生的羔羊。
當然,他並沒有殺死她。他要她活著。
他並不僅僅是因為好心而讓她活著,而是他還沒有找到她身上的核在哪裏。
死人是沒有核的。
魔法師的核。
揚雖然沒有親自研究,但是,教會他這種禁術的研究筆記總不至於說謊。
死人是沒有核的。
魔法師核的最終發現,來源於很久之前的一場殘酷的活體解剖。他讀的,就是那場解剖之後的筆記。
核的發現,命名,利用,全部包括在那本筆記裏,可惜發明者還沒有為該種咒術命名,就完全瘋掉了。
既然如此,那就他來命名好了。不過,他現在起什麼名字倒是不重要,要是不能從這裏出去,起個花哨的名字也白搭。
隻有吸收對方的核,奪走對方操縱沙子的力量,才能從這裏逃出去。
否則,殺死她就是平白殺死一隻羔羊而已。他沒有必要平白去殺一隻羔羊,他也不喜歡。
迫於生計而殺人,和為了殺人而殺人,是不一樣的。
他都不喜歡,但是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轟隆”,山洞的頂端傳來一聲劇烈的躁動,洞頂又打開了,一束陽光照了進來。
洞中的沙子有意識地組成環裝的階梯,去迎接周身為沙子包裹的少女。
揚在心裏默默記著,又平白過去一天。
少女步履匆匆地走向她的烤肉架,揚不禁笑出了聲,她終於學聰明了。
前幾次,揚從她麵前搶走食物的時候,甚至從她手裏搶走食物的時候,她還隻會眨著她那雙可憐的大眼睛,默默地重新烤一串食物。有時候,揚依舊很餓,索性把她第二次烤完的食物也搶了過來。而她則學會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當然,繼續烤一份食物。
當然,那時候她的肚子就咕嚕嚕地叫,整個人就沒有精神地趴在石桌上。揚覺得甚是有趣。這是他在洞裏唯一覺得有趣的事情了。這時候,他甚至還有一種自己才是洞主的錯覺。
現在,少女學會了一次烤兩份食物。不是為了烤給揚吃,而是為了自己可憐的那一份不被搶。就像再倔強的老牛,多挨幾下鞭子,總能學會怎麼犁地。
當然,若揚像現在這樣蜷縮在一角,不吃他的那一份,少女則會繼續眨著她明晃晃的眼睛,悄無聲息地把另一份吃完。
少女對揚要殺了她毫無意識。
哪怕揚瘋了一般主動朝她喊,“我會殺了你!”她也依然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