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跟蒙住了旅人的眼睛一樣濃。天氣轉涼的風吹得他不自覺地發抖。
要不是有照明術的微弱光芒,恐怕他們連熱讓造出的石階都看不見。
不過,他們的戰馬反倒是什麼都看不見為好。就像影風揚的戰馬,要不是在狼群中多看了那頭雄鹿一眼,它也不會中了邪一樣地跳了下去。
他懷疑那頭雄鹿用的是某種幻術。某種叫人為之著迷,心甘情願赴死的幻術。這在人類的世界裏大概是一種最常見的“幻術”了。貌美的女子叫初涉世事的男孩產生愛情,並心甘情願地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涉任何險。隻不過,她們大多甚至都不需要使用魔法,就能把男人玩弄於裙擺之間。
不過這跨越種族與性別的愛情,影風揚還是頭一次在自己的坐騎身上看見。
那應該就是某種魔法了。
一種使用魔法的魔物,還不是基礎的五元素的魔法——那頭雄鹿的確是一頭稀罕品。
因此他們不得不給剩餘的兩匹戰馬蒙住眼睛,好叫它們不會一不留神看向那頭雄鹿——他們再也不能承受一匹戰馬的損失了。賠錢倒是還在其次,他們僅存一頭戰馬的話,無論如何都是無法將所有人準是送回學院城的。
但是他們其實都清楚,所謂蒙住眼睛的做法並不能完全阻隔幻術的效用。它不似催眠,通過感官的暗示,最終達到操縱的目的。蒙住雙眼隻是阻隔了幻術的部分效力。就跟一張由初級的魔法學生展開的一張稀薄的元素防護網一樣,即使剛巧蒙對了相應的魔力,也完全阻擋不住魔法熱烈的回應。
還好他們熬過來了。魔物群就在峽穀的底端踱步。影風揚甚至開始懷疑,那頭雄鹿從捕獲了第一頭獵物之後還沒有發過力。
其餘的魔物都是他的子民。它是因為滿足了嗎?不,不可能。
縱使已經爬到峭壁的頂端,還是能聽見峽穀地下狂躁野獸的悲鳴,不甘心的撞擊。所有人都被籠罩在恐懼之中。
直到熱讓把所有人都帶了出去。影風揚也知道,他的魔力所剩無幾。
影風揚這才注意到,原來今天是有月亮的。它就藏在天邊,在那一棵垂敗的下麵,露出狹長而又鮮紅的眼眶。
那輪月牙跟那些魔狼凶狠而又猩紅的眼神極其相似。它卻又跟那些眼神完全不同。
它隱晦,安靜而又神秘莫測。
擺出一副跟世事的狂亂毫不相幹的態度。
“我們安全了嗎?”卓雷弗問,好像還不太敢相信雙腿真正走在地麵上的感覺,而不是踩在由魔力鑄就的石頭上。
“我們安全了。”熱讓告訴他。
他們可是大約花費了三四個小時才從那座穀底爬上來的,精力和魔力都被消耗的所剩無幾。
他們的對手唯有在深邃的穀底眼巴巴地看著,對他們無計可施。
“真是可惜,那頭雄鹿。”卓雷弗不甘心地摸了摸他的弓,看了一眼腳下的穀底,把箭矢收了起來。“要不是射中它之後,也想不出什麼辦法把它拖出來,你猜猜我們能拿它賺多少錢?”
“一百個金幣吧?說不準。我們得盡快回去了。”熱讓看了一眼那隻魔物。把穀底的照明術完全解除。那裏又陷入一片漆黑。除了猩紅的眼睛在遠處的螢火中安靜而焦躁地閃爍。“我們得把這些魔物的蹤跡通知附近的巡邏隊跟村莊,我們無法完全鏟除它們,也因此不能叫平民陷入我們的失誤釀造的危險。”
“我同意,”影風揚說,他拍了拍熱讓的那匹老母馬,“不過,我想我們自己已經遇到危險了。熱讓,你的馬又開始流血了。”他摸了一把馬的腹部,一手黏膩的猩紅塗滿了他的掌心,“看起來是在最後上山的時候,在山頂的棱角上麵割出來的。照這個樣子,它是走不回去學院城的。”
“我們還能治好他的馬嗎?”卓雷弗問他。
影風揚搖搖頭,“剛才為了緩解製造石階帶來的損耗,我已經在熱讓身上把賜福卷軸完全用出去了。”
“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三個人現在隻有一匹馬。”影風揚打量了一下卓雷弗的馬背後麵的那幾頭魔狼的屍體。
“你在對我僅存的貨打什麼歪腦筋?”卓雷弗突然護住他的戰利品,“我可以很明確的回答你,就算把所有這些獵物都扔了,這匹瘦馬也坐不下我們三個人。尤其是熱讓,你看它身材那麼魁梧。我們甚至都不需要騎在馬上走出這片荒原,馬就會被坐成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