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取香粉置於銀葉上隔火薰,則火氣全無,白蘭花香味明顯,且有水潤之感,沉香則化為隱於其後的清甜餘韻,相輔相成,而不喧賓奪主。

七月二十日,蕙羅與梅玉兒分別帶自己所製香品來到坤寧殿請帝後點評。元祐、元符兩宮亦都前往,看這場較藝結果。

趙佶先取蕙羅的看。打開香盒後先聞聞生粉的味道,笑對皇後說:“是用白蘭花做的,很清甜。”

王素絢聞後也頗讚許,命蕙羅薰香。

蕙羅取香爐隔火薰,少頃,香味漸漸飄浮於殿內,如幽穀流風過花樹,如小庭微雨拂芳圃,聞見者大多微微頷首,表示肯定。

趙佶問皇後意見,王素絢微笑道:“此香清幽,清甜中又帶涼意,好似走在幽穀小徑中,忽見花開。”

趙佶又問鄭瀅,鄭瀅含笑欠身:“妾看法與皇後相同。所謂窈窕深穀,時見美人,就是這種感覺了。”

趙佶卻微笑擺首:“我倒覺得這花香明顯,就如處於庭中,薰人得很。”

旋即細問了蕙羅製法,再問她:“你這香有名字麼?”

蕙羅道:“未曾命名,請官家賜名。”

趙佶道:“此香既是你所製,還是你自己取名罷。”

蕙羅略一思忖,道:“不若叫微雨破禪香。”

趙佶挑眉問:“為何?”

蕙羅解釋道:“此香帶水氣,若小庭微雨。適才官家又說它薰人,今年秘府暴書,奴家曾見到駙馬都尉王晉卿進呈的一批書畫,其中有一卷黃山穀詩帖,首句是‘花氣薰人欲破禪’……”

趙佶既驚訝又欣喜,笑對皇後道:“這小姑娘倒知道用心記這些。”

王素絢亦讚賞:“香製得好,人也有靈氣。”

趙佶不再多說,命梅玉兒呈上她的香品。

梅玉兒香盒送至帝後麵前,還未開啟,趙佶便問:“你用了薔薇水?”

梅玉兒稱是,解釋說是元祐皇後賜的。

孟衝真隨即說明:“這薔薇水是我回宮後太後賜給我的,也是先帝遺物的一部分。我自己是用不著的,因看玉兒要製香品進呈帝後,覺得不如給了她合香藥,若合官家和皇後心意,倒也不至於糟蹋了這珍貴之物。”

趙佶微笑道:“薔薇水香氣濃鬱,即便用蠟封口都還是會有氣味逸出,一向極珍貴,先帝都舍不得用,若非嫂嫂所賜,我們也是不敢用的。”

言罷,趙佶打開香盒,見是薔薇水蒸製的沉香碎塊,遂問梅玉兒:“是用江南李主的花浸沉方子製的罷?”

梅玉兒頷首承認。

趙佶道:“倒是浸得極透潤。”

然後命梅玉兒薰香。此香略微加熱便異香氤氳,整個大殿如薔薇開遍,沉香味融於其中也使香調更豐盈,馥鬱盛美之極,隻是比蕙羅的微雨破禪香馨烈霸道,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殿中內臣內人嘖嘖稱奇,目露豔羨慕求之色。

趙佶再問皇後意見,皇後道:“此香與微雨破禪香相比,猶如嚴妝貴婦麵對素服少女,論豐盈華美,自是勝出良多。”

劉清菁聽了按捺不住,冷笑道:“官家崇尚簡素,亦號召宮中人用度儉省,若皇後領銜,個個都做嚴妝貴婦,傳出宮去,上行下效,豈不助長奢靡之風?”

王素絢一時無語。孟衝真倒從旁淡淡道:“皇後乃就事論事,嚴妝貴婦不過是形容香味等級,與簡素奢靡無關,倒是正切‘極致花香’的命題。”

劉清菁道:“今日勝出的香品,必將遍傳天下,為萬民追捧。你們這嚴妝貴婦香主要配料是珍稀的薔薇水,若舉國搶購,奢靡之風怎不大盛?屆時官家也會受到言官論列,百姓質疑,明君聖譽也會因此受損。所以應判蕙羅獲勝。”

孟衝真道:“官家一言九鼎,既有命題,就應按命題來判斷勝負,若改變標準,出爾反爾,傳出去反為人詬病。”

劉清菁還欲反駁,趙佶忙擺手止住:“好了,兩位嫂嫂且聽朕一言:二位所言都有理。若論極致花香,確是梅玉兒略勝一籌,但薔薇水珍稀,百姓不易得,不若沈蕙羅取材簡單。何況沈蕙羅在製法上有所創新,論巧思也可圈可點,因此就算她們這一局平手,再加賽一局如何?”

元祐、元符雖不太情願,但見暫時也沒更好的解決方法,也隻好答應。

趙佶遂宣布下一個命題:“以篆香為題,無論形態或配方,須做出新意。中秋之夜再決勝負。”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