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意墨一時未動,趙似徐徐揚起右手,讓他看自己手中握著的馬鞭。那馬鞭手柄銀製,軟梢是細牛皮編成,末端並無裝尖錐,看起來平平無奇。
趙似忽然手一鬆,讓軟梢從手心垂落,旋即緊握手柄,迎空一旋,再朝斜下方抽落,軟梢劃破空氣,隨著閃電般的軌跡發出肅肅鞭聲。
那平地響起的銳利聲音令蘇意墨雙睫不由一顫,蕙羅也悚然一驚,想起了上次她被受雇於周家的駕車內侍劫持,趙似騎馬趕來,霍霍舞鞭如龍蛇狀,頃刻間便擊落了內侍手中的,解救了她。
蘇意墨沉默一瞬,驀然將蕙羅向趙似猛地一推,趁趙似伸手攬住蕙羅之時奪門而出,朝赤騮馬奔去。
趙似緊摟蕙羅,待她穩住,隨即放開,闊步就朝外間追去。
蕙羅驚魂未定的眼睛猶盯著蘇意墨的背影,留意到他肩頭剛包紮好的傷口又有鮮血滲出,浸潤了衣裳。電光火石間心下閃出一個念頭:他犯了這樣的罪,若被抓住,一定會被處死吧?
蕙羅遂也追到門邊,高聲喚趙似“十二大王”,趙似止步回首:“怎麼?”
蕙羅一怔,遲疑道:“我……頭暈。”
趙似頓了頓,轉身向她走來。而這時蘇意墨已跨上赤騮馬,在院中王詵與趙令穰愕然注視下絕塵而去。
此湖莊是趙令穰的產業。因他夫人孫氏體弱多病,一年中約有一半時日是住在這山青水秀之處將養。
孫氏頗通醫術,隨後在趙似請求下幫蕙羅診斷,道:“沈內人之前是服了用烈性香藥製成的藥丸,導致咽喉腫痛,暫時鎖喉,不能說話。今日我將清熱解毒、治惡氣結塞的五香散融入糖水請她飲用,現下已好了許多。至於頭暈,可能是這兩日驚懼之下極少睡眠,疲憊交加導致的,無大礙,好生歇息便自然痊愈。”
孫夫人離去後趙似與蕙羅獨處一室,想到屋外尚有他人,兩人都有些尷尬。趙似起身離開,蕙羅想了想,也啟步出門,悄無聲息地跟在趙似身後,中間相隔一丈餘,亦步亦趨地隨他走到湖邊。
兩人相繼在綠樹板橋邊的一塊大石上坐下,趙似問起蕙羅被劫持的緣故,蕙羅把這兩日的經曆說了一遍,再問趙似:“大王為何能離開東京,來到這裏?”
趙似道:“我祖母宣仁聖烈皇後的忌辰將至,按例需要選一位親王朝陵,行承祭之禮。十哥本來想要九哥去,但九哥打球摔傷了腿,去不得。他便另派十三哥去,不想十三哥離京未久便感染風寒,病勢逐漸加重,眼見是不能行禮了。十哥無法,隻得在宰執建議下讓我去。且還不放心,當麵命我不得前往西京舊宮,還囑咐姑父王都尉一路盯著我……”
蕙羅一哂:“看來王都尉也盯得不是很緊,所以大王還能四處走動。”
趙似解釋:“當年王都尉帷簿不修,致使我姑姑賢惠公主鬱鬱而亡,我爹爹神宗皇帝欲嚴懲王都尉,是我母親向皇考求情,才從輕發落,隻逐出京師,貶謫至均州。所以王都尉對我母親不免感激,私下對我也不錯。這次朝陵,十哥本不欲讓我去洛陽,王都尉便設法支開監視我的人,讓我去洛陽逛逛……在菽禾香木店,其實我看見了你,隻是你蒙著麵紗,又不說話,才沒認出來。”
“大王也去了菽禾香木店?”蕙羅訝異,回想店中之事,忽然頓悟,“你就是在樓上珠簾後和水榭屏風後的人?”
趙似點頭。
“你去買香藥?”蕙羅追問,“你怎麼會想到在洛陽逛香藥鋪?”
趙似側首瞥她一眼,淡淡道:“你看見菽禾香木店的名字也沒想起什麼?”
“菽禾香木店……”蕙羅重複著這名字,琢磨須臾仍不解,“能想起什麼呀?就覺得這店名有點古怪,菽禾也不是香藥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