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母懂得這其中的煩亂,應了兩句便對一旁低落沉默的彭淳說:“你爸叫你進去,他剛做完手術,不許再氣他!”
彭淳沒應聲,低著頭進去了。
彭父已經摘了氧氣罩,臉色微白,是剛剛做完手術的脆弱,他身上插著大大小小的管子,安靜地躺在那裏。
彭淳安靜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歉意地看著父親。
彭父緩緩睜開眼,蒼老的臉上帶著疲憊,看了他一眼又輕輕閉上了,說話聲音虛弱而緩慢:“你帶著那個女孩一起去見市長的千金,你覺得妥當嗎?”
“……”
“你換位思考一下,若你是對方,你心裏會舒服嗎?”
彭淳驚訝地看著父親,腦中是李明玉白蓮花般的臉,兩個人不是心照不宣地表明了立場嗎?怎麼父親還是會知道這件事?
彭父見他沒有說話,大概也能清楚他在想些什麼,語氣又帶些怒意:“人家一個女孩子被你這樣羞辱,就算人家不說,別人就看不出來嗎?”
“那你怎麼看出來的?”彭淳心中一凜,想起那天那幾個狗仔模樣的人,音量有些高,“那幾個記者模樣的人是你安排的?”
彭父臉上沒有變化,不回應也不否認,但彭淳已經明白過來這裏的情況了,難怪夏若珺會覺得氣氛不對。
彭淳微怒,可父親儼然已經躺在病床上,脆弱蒼老的模樣,他不能像以往一樣不孝。彭淳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說:“等你好些再談。”
“我同意你們在一起。”
彭父適時開口,雙眼無神地看著病房裏的天花板,鼻尖縈繞著的消毒水味道讓他看開了些,看到彭淳驚愕地回頭,他補充後半句,“代價是,我要在蘭庭撤資。”
“……”
“遠洋國際和蘭庭的一切合同終止,你要靠著自己的努力做好你這個公司。是成是敗都靠你自己了。”
彭淳心裏震撼著,說不清的滋味的心底,好像既酸又苦。
“彭淳。”彭父繼續開口,“這個公司如果破產,你要回到遠洋國際幫你大哥的忙。若是成功,我不會再阻攔你和那個女人!你沒有退路。”
彭淳握緊拳頭,木頭一般地站在那裏,看著父親堅定而蒼老的雙眸,虛弱憔悴的麵容,妥協地“嗯”了一聲。
彭父閉上眼,示意他離去。
雖然彭淳也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是好是壞,但是他明白,這是父親最大的妥協。
——
彭淳離開之後,瞿蕊啃著蘋果從臥室裏走出來,看著魂不守舍洗著碗的夏若珺問:“你男朋友走啦。”
夏若珺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用幹布擦拭著碗碟,一個一個放在架子上。
瞿蕊懂得她這一眼的含義,把蘋果咬的嘎嘣脆,清脆的聲音聽得人心裏發麻,然後聽她涼涼的開口:“你確定要跟他在一起了?我真是搞不懂你,林聖哲那麼好的一個人,你怎麼就看不上?”
“你胡說什麼呢?”夏若珺擦完梳理台,然後把抹布放在一旁,生氣地走出去,路過瞿蕊的時候擲地有聲地說,“那是哥哥,是陪在我身邊一輩子的人,我去跟他戀愛,成何體統!”
瞿蕊臉色微白,爭辯道:“可你們並沒有血緣關係。”
“那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們分開了,再見會多尷尬,你還能像以前跟他相處嗎?不要說彼此心中有那份感覺就已經變得不一樣,誰都不捅破那層紙就還是一樣的!”
夏若珺有些激動,說話的音調提了幾個音階,瞿蕊太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她。
她卷翹的眼睫毛顫顫地,一雙杏眼裏隱隱藏著一絲痛楚和絕望,瞿蕊覺得好像看到了自己。
瞿蕊不死心地低喃:“為什麼他能愛你,你卻不能回應?難道隻因為被冠上哥哥的頭銜,就要承受他名義上妹妹的狠心拒絕嗎?”
夏若珺也是深陷在自己的思考中,並沒有意識到瞿蕊的不對勁,她清透的臉上是一片蒼白的落寞,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無比地清明,搖了搖頭:“不是這個道理。”
“……”
“你無法承受半點他可能會離去的痕跡,相依為命多年,你早就認定他會陪著你一生一世。花兒,等我靜下來可以慢慢和你說,現在我有些累了。”
瞿蕊拉住夏若珺的手不讓她離開,死死攥住她纖細的胳膊:“那你不應該傷害另一個人,彭淳他無辜地被你牽連進來。你不愛他,就不應該給他希望。最後受傷害的不應該是他!”
她清澈的雙眸裏滿是不讚同,夏若珺覺得自己和她的戀愛觀不同,有些煩躁地甩開她的手:“誰規定兩個人在一起必須相愛?太相愛的兩個人因為太在乎反而更容易分開,那麼多例子擺在眼前你注意過沒有?不要再用責怪的語氣跟我說這件事,我有自己的打算!就像你肚子裏的孩子,在你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就已經有了打算!”
瞿蕊被她說的啞口無言,呆呆地站在那裏,夏若珺心裏被東西硌著,難受,垂眸走出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