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的天氣,中午依然酷熱。但早晚兩頭,涼爽宜人。盧氏縣地處盆地,四周大山環繞。雖說交通不便,但是這裏四季分明,風調雨順。若非苛政盜賊,實是富饒之鄉。
河南府的官員,已經來到盧氏縣。如何善後,自有他們安置。想來,盧氏縣遭了兵災,朝廷會減免賦稅。隻是,死去的人,再無法活過來。對一個家來說,這才是巨大災難。
盧氏縣,幾乎每戶人家,都有人被亂兵殺死。
甚至,滿門被屠,一戶死絕。
郭巳這夥亂兵,不光搶錢搶糧,還搶女人。擄到軍營中,肆意淩辱。姿色不錯的,都被關押起來。事後帶回去,轉手賣給青樓。郭巳打著發財的主意,隻是沒想到,親衛營來的太快。
如今,亂兵已被剿滅。但整個縣城,都彌漫著哭聲。
這日一大清早,城東俘虜營前,忽然亂了起來。
一群一群百姓,拖兒帶女擠在營前。人群中,大多都是婦人,穿著孝衣、腰裏係著麻繩。白花花一大片,刺的人眼睛泛紅。
城中百姓,不知怎的得了消息。說是作亂的畜生,都被官兵抓了起來,關押在城東。消息一傳十、十傳百,霎時傳遍全城。
幸存的百姓,登時發了瘋。
俘虜營,成了眾矢之的。無數百姓,紅著雙眼,舉著棍棒,想要衝進營去,為親人報仇。婦人們披頭散發,嘶聲哭喊。一個個咬牙切齒,恨不得,親手撕碎了仇人。
營門前守衛,個個頭大如鬥。麵對瘋狂百姓,軍兵打不敢打,退不敢退。隻能手挽手,站成一排,任踢任打。
軍兵不還手,百姓更多了膽氣。頭拱牙咬,拳打腳踢。
營門外,百姓越聚越多。百姓的情緒,也越來越暴躁。刻骨的仇恨,燒紅了眼睛。一撥一撥,怒吼著衝擊營門。場麵愈發混亂,就像山洪爆發,洶湧怒卷而來。
營中一角,瑟縮著百十人。他們從洛陽來,奉命處置善後。領頭一人,身穿緋色官袍,姓馬名昌儒,官拜河南府通判。馬昌儒帶著十來名幹吏,還有百十名軍兵,隨行護衛。
隻是此刻,一個個臉色煞白,惶惶不安。
百姓群情激憤,馬昌儒從未見過。這般景象,著實嚇壞了他。戰戰兢兢,卻是束手無策。小民怕官,平常時候,一身官衣,足可威風凜凜。但是,被激怒的百姓,卻是洪水猛獸。
“汪都頭,平戎軍怎還未到?”馬昌儒顫聲問道。
“通判,已經派人去請,應該快到了。”汪都頭抱拳說道。
有件事,汪都頭不以為然。
堵住營門鬧事?真是反了天。照他看來,隻消一頓棍棒,立時就能驅散。再敢流連喧嘩,手中刀不快麼?砍殺幾個領頭的,保準這幫刁民,個個老老實實。
但營門守衛,是親衛營軍兵。汪都頭剛抽出腰刀,立馬被親衛營阻住。百姓衝營,是身切仇恨,豈能動刀殺人?
親衛營凶神惡煞,汪都頭不敢奓刺。悻悻收刀,退到一邊。但他對親衛營的做法,卻嗤之以鼻。
一幫刁民,不狠狠教訓,如何能震懾?
眼見事態惡化,汪都頭心中不無快意。心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如今場麵,看你等如何收拾。
正想著心事,卻猛聽一聲巨響,登時地動山搖。
“霹靂彈?”汪都頭驚叫一聲,向爆炸處看去。
大營外,滾滾黑煙,衝天而起。
狂亂的人群,霎時為之一靜。怔愣著,扭頭看向身後。
轟隆隆馬蹄奔騰,一隊騎兵直衝而來。
甲胄森嚴,煞氣衝天。
百姓終於回神兒,刹那間,驚懼湧上心頭,四散奔逃。
騎兵衝到營門,左右一分,將大營護住。騎兵縱馬如飛,騎術精湛。看著凶橫霸道,卻並未傷到一人。
他們到來,隻是震懾場麵,當然不會傷人。
於飛騎著馬,緩緩而來。在他身後,親衛營陣列嚴整,全副武裝。靜默無聲,卻軍威凜凜。百姓乍見官兵,無不惶恐。他們還不知道,正是這支部隊,夜襲盧氏縣,剿滅了亂兵。
到了營門前,於飛並不下馬。喝道,“通判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