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外麵窸窣的動靜吵醒的。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我就穿著睡衣衝出了臥室。
在看到李大姐的那一秒鍾,我眼底巨大的欣喜,變成了無盡的落寞。
到底,是回不去了。
我今年,都二十八了。
我媽,也早就不在了。
李大姐訝異的看著我,一臉擔心的問,“佳宜,你這是怎麼了?”
我淡淡的搖搖頭,“沒什麼,我爸呢?”
“哦,你爸剛去了衛生間。”像是怕我擔心似的,她又解釋一句,“他一個人上廁所沒問題的。”
我點頭,回房間換了衣服,出來。
爸也從衛生間裏出來了,看到我,眼角透著笑意,“閨女,你回來啦!”
我差點以為我爸病好了,不過我知道,他還是把我當作我未出嫁時的樣子罷了。
就微笑著點頭,扶了他到餐桌旁坐下。
飯間,我看到爸有些過長了的發,便酸楚的開口,“爸,該理發了。”
“是啊!”他一拍大腿,“可你不知道,街口的那個老宋,技術是一年不如一年,那剃子都舊的哼哼響了,也不知道換換,我是堅決不找他理了,你媽不啊,說他理發便宜,非得讓我去,昨兒個還催我呢,還說什麼外麵的理發店,現在都漲到三十了!”
我聽著爸已經明顯不如從前條理清晰了的描述,隻是彎著嘴角,笑的好看,“爸,我給你剪吧。”我說。
我爸愣了一下,又開始說起他那個魚缸了,“我跟你媽說我看上了一個新式的那種浴缸,就那回去商場的時候看到的,可漂亮了,可你媽堅決就不讓我買,說什麼買不起,我又不是不知道,那個叫生態魚缸嘛……”
我笑了,“對,是生態浴缸。”
“還有那個三輪車啊,老王家買了一個電動……”
我說,“好,回頭我也給您買一個。”
一頓飯吃的,我竟有些樂嗬。
好久都沒聽到爸說這麼多話了,他今天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個勁兒的拽著我東拉西扯的說。
李大姐就在一旁道,“今天你爸高興嘞!”
我重重的點頭,讓李大姐找來了一件舊式的雨衣,鋪在爸的身上,在他的脖子上墊了毛巾,又拿了剪子和梳子。
“爸,我給你理發,你別亂動,知道嗎?”我囑咐他。
他就對著鏡子樂嗬嗬的笑,“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那表情,有點嘲笑我。
我就低下頭,開始端著梳子給他剪起來。
其實我是不會理發的,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一直想做這樣一件事。
想象著平日裏理發師的動作,我盡可能的模仿著,用梳子勾起頭發,整整齊齊的剪下來。
我剪得很認真,爸也很乖,李大姐在廚房洗刷碗筷。
我想著,可能接下來的後半生,這就是我的家庭裏,心中說不盡的感慨。
有感傷,也有溫暖。
一個短發,我足足剪了約莫一個小時,眼看著就要結束了,忽然有人來敲門。
我跟李大姐對視一眼,李大姐就擦幹了手上的水去開門。
當我看到來人的時候,手上的剪子稍稍動了一下,嚇了我一跳,我匆忙低頭檢查,確定沒有傷到爸,這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