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是一個身量清瘦的男天宿人,見她便道:“我找你們有事。”
“不是,請問你是?”
那個人用純正無比的男聲說道:“我是明妤。”
薄玨呆愣在原地,震驚得無以複加。“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
更加奇怪的是,這麼荒謬的事情,在那個人一開口,薄玨就選擇了相信,這種能夠在無形中影響他人的特質,目前也隻在明妤一個人身上見過。
她改了口,讓開身子:“你怎麼成了這副樣子?進來吧。”
趙清閣現在一天要休息十二個小時以上,還在床上躺著,見到薄玨迎進來一個陌生人十分奇怪:“這是?”
薄玨道:“你師父。”
趙清閣認認真真地打量了那個人片刻,試探著問道:“明?”
明妤笑笑:“不愧是我親手帶出來的人,這麼簡單就猜出來了。”
“你怎麼……”
“說來話長,我把自己的記憶複刻到芯片裏,從鏡湖裏取出一個人的身體進行植入,所以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件事隻有你們倆和元帥知道,不要告訴別人。”
趙清閣和薄玨同時點了頭。
“我不能理解,你做這件事幹什麼?”
“為了……”明妤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為了什麼,當時在決定參與進這場曆史的大潮的時候,我擔心蝴蝶的翅膀會扇動得太過,便留了一手,讓每一個‘我’都有機會在未來去修正它。”
“你封住了多少人?”
“十九個。”
“你還要活十八世?”
明妤搖頭:“每一次的複刻隻能保留上一代機體最核心的東西,等到三千年後,我的記憶裏還能剩下什麼,我也不清楚了,不過我會盡我所能。”
“你留在這裏幹什麼?僅僅是根據曆史來修正曆史嗎?”
“不,我就是曆史。上一段幾十年到現在新紀元,以後還有數千年,這些東西總要有一個人記下來的,我可以做到。”明妤翻出了一本筆記,封麵是這個年代的黑色燙金雕版工藝,遞給趙清閣,“我在這上麵記錄了從幾百年前到現在發生的事情,你看看?”
她用的不是現代天宿文字,而是古代天宿文,趙清閣看起來卻絲毫不覺得費勁,她甚至想起來了後麵的內容,因為這本書她看過。
就是那本她雛態在壁空的時候啃了足足有一年的孤本古籍,沒有名字,沒有作者,晦澀難懂,一度被懷疑起其真實性,扔在圖書館後就無人問津了。
原來是她。
她的寥寥數語讓她對這個時代充滿了迷惑,得到解答後卻更加迷惑,最後終於走上了這樣的一條道路。親眼見證、親手書寫曆史的人,想想感覺也很有價值。
趙清閣把筆記本交還給她,沒有說自己曾經看過她寫的東西,隻提了個建議:“這樣的文字太明顯了,流傳到現代一定會被銷毀的,你再加一點變體,就算是通習古天宿文的專家也要費大腦筋才能看懂,這樣它才能夠一直保留下去。”
明妤聽從了她的建議,回去就重新書寫了一遍。她沒有明目張膽地頂替了先前的中將職位,而是當了君臨元帥的隨侍副將,心無旁騖地做她自己認為大義的事情,她好像心裏有什麼東西隨著記憶的轉移被剜去了一塊,連傷口都沒留下。
六月十六,薄玨、趙清閣等一行人紛紛從軍中撤離,重新整隊,往林箋所在的地方疾馳奔去,運氣還算可以,來時的70個人剩下了有一半以上,個個都紅光滿麵,終於熬到頭了,隻要能回去。他們曾經在距離昴宿星的邊界服役過幾年,但那和來古代完全不是一個感覺,寧願鎮守駐地三十年,不願意再在這裏多待一年,原因就在於歸屬感。
從一個基地前往另一個防備森嚴的軍事基地,對這夥人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林箋要做艦艇,自然要仰仗軍隊科學室的支持,她泡在了熟悉的實驗室裏,簡直如魚得水。
小皇子也跟放飛了的小獸一樣,在絕對安全的山中腹地處高興得跑來跑去,直到他一腦袋撞上一個人的胸肋,把自己撞得坐了個屁股蹲兒。
小皇子揉著屁股站起來,看清楚眼前滿副武裝的人:“哎?薄副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