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裂縫便注定了永遠不可能再回當初,破鏡又安能重圓?

夜色漆黑,星辰寥寥點綴在指尖不可觸及的高空,徒留寂寞的人舉杯自酌。

男子一身白衣,銀色的亮線繪出的花紋在月光下瑩瑩隱隱,勾勒出男子的身形。

平日裏君瀟都是笑著的,即使此時隻有他一個人,裝習慣了便也成為了本能,心中再累再乏,麵上也依舊笑著。

仍記少時,師弟最愛的表示他的笑顏,小小的男孩笑起來有著甜甜的酒窩,童聲軟糯,帶著發自內心的歡喜,他說,“大師兄你笑起來真好看。”

從那以後,君瀟便是保持著溫溫淡淡的笑容一直到如今,笑著哀傷,笑著心澀。

他是魔主,在路上爬上來,為了活下去,可以手狠心冷,哪怕對待自己也能毫不在意的取舍,以最小的損失換取最大的利益,唯獨對那個人狠不下半點心腸。

他遲疑過,卻發現自己已經別無選擇。

尹赦的父母兄長皆死於上一代魔主之手,而他,作為上一代魔主直接培養出來的繼承者之一,在登上那個位置的時候便已注定兩人關係再也回不到從前,他內心是分清楚,卻仍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這一條路。

成便活著,成為永生永世的仇人糾纏不休;敗卻是死路一條,世間再也找不到絲毫屬於他君瀟的印記。

哪怕前路如何渺茫,他始終相信著隻要活著,終究會有那麼一天。

隻可惜他賭輸了師弟的固執,便再想回頭也無退路。

不過如果真的給他後悔的機會,君瀟相信他還是會這般選擇。

修者一生何其漫長,他怎能留下尹赦獨自孤獨?

那人雖不說,雖不承認,但他知道兩人心中有著彼此,這邊足夠了。

那些遙遠又飄渺的過去被君瀟封存在記憶的最深處,宛若珍寶,時不時想起來了才會細細翻閱。

往日兩人相伴而行,仗劍天涯的日子宛如鍍上一層蜜糖,甜的發膩,現今回想起隻覺得那糖下還粘著些許細瓷碎渣,甜入肺腑,痛遍心中。

君瀟看著眼前的酒杯,仿佛又想起了往昔的歲月。

白皙剔透的男孩好看的像是水晶娃娃,美則美矣,一觸及碎。

隨著時日漸漸過去,倒也長成了翩翩少年,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煉丹製藥,樣樣精通,隻是身子骨弱了些,更學不來什麼修仙之法。

自家師弟是個天才,哪怕沒有半分修為也能夠憑借外力布置出各種精巧的陣法,也能另辟出以畫入境的蹊徑。

隻是萬萬沒有想到,尹赦的身體會有承受不住的那天。

不告而別隻是怕無法帶來那個眾人所希望的答複。

縱使再艱難苛刻的條件,為了他的道侶,他的師弟,他也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做到。

未想,那性情古怪的老神醫的要求竟然是讓他成為魔修。

魔修,魔修又如何?

欣喜若狂的少年當下隻能想到自家師弟即將醒來,魔道之間衝突不斷,卻也主要是因為魔主的殘忍嗜殺罷了,仍有許多魔修與仙修關係不錯。

更何況他相信,他的師弟並不會因為這簡單的仙魔區別而改變對他的態度。

高興的少年急忙衝回了師門,依照那神醫所教,用修為給那久久不曾蘇醒的人重鑄經脈。

他做的更為大膽,為了擴充經脈,為了讓尹赦享受到各位真正的健康,何為他一直豔羨的修仙之路,君瀟將全身修為盡數投入到了轉換之中。

他將成為一名魔修,若想不引人注目,也唯有沒有修為傍身這看似最危險的辦法才是最為安全。

尹赦醒來的時候很高興,看著他高興,君瀟便也感到由衷的喜悅。

飛簷走壁,感受著陌生的強大力量的少年完全沒有發現,他的道侶並沒有陪伴在他身側,始終隻是靜靜看著,微笑著以最為柔和的眼神看著他。

他也沒有想過這力量的來源。

終於得到了力量的少年並不知道這些力量隻是他偷來的,欣喜若狂之下,心高氣傲的他也終於願意向自己的道侶坦白身世。

魔主的狠辣,那一家數口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性命如何斷絕,被少年以這平淡又近乎泣血的聲音緩緩道來,甚至從少年的眸中都能隱隱看見那當年的腥風血雨的盛況,還有少年眸中滔天的怒火以及恨意。

君瀟的心涼了下去,他終於發現了那個傳言之中的老人並沒有多麼仁善慈祥,那是個惡魔,抓住人們的弱點,肆意玩弄。

也就是在那一刻,君瀟做下了將那件事永久性的隱瞞下去的決定。

過後的日子幾乎是渾渾噩噩的過去的,哪怕這一刻再怎麼幸福,卻始終覺得一切遲早會在某一個瞬間驟然崩塌。

他提心吊膽的等著,將每一天都當成一生之中的最後一天來過,卻終究是等到了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