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父母,生養之恩。我對你沒有養恩,所以你不必叫我一聲母親,不該對我抱有希望,不能將我視作你的退路。”
好,真好。紀千羽牽動唇角,低低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笑得出了眼淚,被她幹脆利落地用力擦去,抬頭看向紀秋馥時眼中隻剩冷靜,點頭的動作似有千鈞之重,做起來卻十足輕描淡寫。
“我沒有第三個問題要問了。”紀千羽整了整衣服,站起身,向紀秋馥投去最後一瞥。
“紀秋馥。”她淡淡地說,“受教了。”
“不客氣。”紀秋馥抬手將頰邊的碎發輕輕挽至而後,抬起瀲灩的眸,越過紀千羽,看向她身後漸行漸近的人,輕輕揚眉,“他是來接你的嗎?”
誰?紀千羽愣了一下,順著她視線的方向側身看了一眼,極度意外地發現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見她視線望過來,朝她露出溫文爾雅的微笑。
“……遇風?!”紀千羽錯愕地看看左右,確認自己的確身處一家印度咖啡廳裏麵,轉向傅遇風時帶著無法掩飾的欣喜與心虛。
遭受槍/擊和來見紀秋馥這兩件事情,她都沒有向傅遇風提起。本意是覺得隔著電話的敘述不夠詳盡,慰藉也不夠有力,不如見了麵再說。但現在傅遇風突然出現在這裏,頓時讓她有種莫名的做了錯事的心虛。隻得清了清嗓子,幹巴巴地問:“你……你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不久。”傅遇風像是明白她在心虛什麼,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紀千羽背後一涼,下意識想縮脖子,強行忍住之後權當什麼都沒有看見。傅遇風有些無奈地摸摸她的頭發,自覺向她解釋:“印度有一個全球知名的音樂慈善家,這一次的鋼琴協奏,我們想和他進行一次合作,也算是好事一樁。我假公濟私,想著正好可以接你回去。”
“你一個人來談的?”紀千羽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他一眼。
“還有樂團的幾個人。”傅遇風搖了搖頭,朝後麵隨手指了指。紀千羽轉頭去看,臉色一變,回過頭來瞪他:“你把他們帶到這裏來,又把他們就這麼晾在一邊?”
“沒辦法,看到你我就過來了……而且你這邊我實在很想來見一見。”傅遇風無辜地說,靠近她耳語,“你替我去暫且招待安撫一下,我馬上就回去。”
傅遇風想見紀秋馥一麵,紀千羽完全能夠理解。隻是……紀千羽想起剛才的對話,頓了頓,給了傅遇風一個眼神,沒說什麼。順從地點了點頭,匆匆離開朝柏林樂團的人走去。傅遇風目送她離開,沒有拉開椅子坐下,隻稍稍彎下腰,朝仍坐在原處的紀秋馥笑笑,禮貌地伸出一隻手。
“您好。我是傅遇風,一直都想見您一麵。上次千羽說找到母親時我正巧有些私事,沒抽出身去見您,一直很遺憾。”
紀秋馥優雅地和他握了下手,垂下眼睫,露出個從容的淺笑:“我知道你。這聲母親就不必了,我剛才說話的聲音,按你的距離,應該可以聽到。”
“聽是聽到了,不過我不太讚同。”傅遇風收回手,站直身。這個動作帶著些居高臨下俯視的意味,他的眼神卻很自然,出口的字字句句也都心平氣和。
“生恩養恩,的確是為人父母應該做到的事情。不過有一樣沒有盡到和不收這一聲母親並不能劃等號。做出選擇的時候當然人人都有苦衷,或許你當初的拋棄能夠得到寬恕。不過對你而言,千羽和小辰,也沒什麼大區別吧?你對他們好壞的原因不是因為什麼母愛,他們隻是代表著你對於自己人生輸贏的判定而已。”
“承認自己的冷漠、無情和自私,有這麼難嗎?”他平靜地笑著,一針見血地問,“紀女士,你對千羽的關注,敵不過對卡爾的恨,甚至都比不上對薩拉和路加的關注。你上次沒有好好待千羽,這次態度卻變了,不是因為你母愛的天性蘇醒了,而是因為現在的她,有能力為你的複仇貢獻一份力了,是嗎?”
“你什麼意思?”紀秋馥收起笑容,麵色微冷地看著他。傅遇風迎上這樣的目光,不閃不避,眸光微閃,帶著些許涼意,同樣收起笑容,臉上是從未在紀千羽麵前展示過的寒意。
“既然目標一致,合作也無妨。千羽覺得你們如今互不虧欠,和你毫無關係,不恨也不愛,她能就這麼釋懷當然很好,我樂於看到這些。但是紀女士,希望你自己心中有數——”
“你又欠了她一回,這輩子都還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