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澤雨一直在旁,喝著那不怎麼合胃口怪味茶水,安靜地聽著陳玉嬌與劉嫖對話。
陳玉嬌這人,在言語天賦上可能自帶幽默技能,倒是繪聲繪聲地描述那一日的詳細情況,聽得劉嫖從最開始的迷茫到最後的叫好。“難怪六月的那幾日,總是會聽到有說暑氣過重,他人不舒服呢。原來是這樣。打得好,打得好,打得好!”劉嫖接連說了三聲,那興奮與感歎的口氣,讓陳玉嬌也能體會到她心中的怨恨。劉嫖又接著說,“這忘恩負義的,如此對待我兒,打一頓也是便宜他了。”
“阿母別生氣了,我現在可總算是從那牢籠裏出來了。”陳玉嬌輕輕說道,唇邊有一抹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我在經曆了這一場劫難後,也有了自己的遭遇。阿母,我不僅有自保的能力,我還有阿澤。”
“你呀!”劉嫖寵溺地歎了一聲。
當然,說完了這些事情後,陳玉嬌這才姍姍說出了一個讓劉嫖有些無法接受的事情:“阿母,當時在火燒長門的時候,我逃走的時候跌了好多次,碰到了腦袋。醒來後,有好些事情都記不清,總是斷斷續續的。有時候看到舊物會想起來,有時候卻不一定能想起來。”
劉嫖聽得張大嘴,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陳玉嬌,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要說什麼,最後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個時候,一直安靜喝茶的唐澤雨才主動開口道:“公主,請勿擔心。我遇到嬌嬌的時候,已經替她看過了。腦中應該有淤血塊,這淤血塊兒消散了之後,自然就沒有大礙了。至於記憶的問題,或許會想起來,或許會想不起來。”
劉嫖一開始忙著與女兒交談,自然是沒有心思來關注唐澤雨。
現在與女兒已經談完,加上唐澤雨也開口了,她自然是要來查查唐澤雨的戶口。
“唐公子,我很是感激你照顧小女。”劉嫖開口之後,不知覺的就有了一種的公主氣場,說起話來,態度都有些改變,“為何在救下了小女之後,不帶著小女來找我呢?”
唐澤雨放下手中的杯子,望了一眼陳玉嬌,唇邊勾勒出淺淺笑意。然後這才轉過視線來,對上劉嫖那審問的視線,不緊不慢地說:“我遇見嬌嬌的時候,她拎著一個宮燈,坐在路邊的積雪裏。當時她很是狼狽,連哭都哭不出來,隻是傻乎乎的在流淚。我是後來從她帶出來的物件,以及她身上的佩戴的物件裏,推測出了她的身份。住在我那裏療養的時候,她一直想不起來自己的是誰。我等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等著她慢慢的想起一些事情。”半真半假的話,最是讓人無法判斷的。唐澤雨深諳此道理,再次抬眼輕輕地望了望陳玉嬌,眼神裏滿是包容與疼愛,他緩緩說道,“隱於市集,自然是要有一個合適的身份。嬌嬌便是以我的妻為身份,住在了我那裏。等著嬌嬌想起了自己的一部分記憶後,那個時候,她得知你病了,連夜來見你。”
劉嫖是知道陳玉嬌來探望她的,隻是第一次見到嬌兒的時候,她錯認了。所以,現在聽到唐澤雨的講述,劉嫖心底的一些疑惑打消了,但是別的好奇又趕了過來:“那次嬌兒來見我,是怎麼出入這府邸的?還有上一次,嬌兒去見她阿翁,也是你帶著嬌兒去的吧?”
“公主,”唐澤雨盯著劉嫖溫和一笑,可說話的語氣,卻是多了幾分強勢。這強勢倒是讓劉嫖有一種見到了已故去的文帝與母親竇太後的錯覺。對方的氣場,在這一刻,讓她感受到了一種罩頂的壓抑。這種的氣場,身為大漢王朝高層的劉嫖自然清楚。這些氣場,她隻在自己的祖父,母親父親身上見過。
這個叫唐澤雨的人,很不簡單。
與明理人說話過招就是輕鬆暢快,劉嫖與唐澤雨的眼神幾次交接。在唐澤雨那謙和溫潤的眸光中,劉嫖不僅僅看到了隱藏在內裏的殺伐果斷與魄力,更是感到了一種比竇太後比文帝還有過之而不及謀略與胸襟。
想想嬌兒這些日子來,受到他的照顧。如今那一份洋溢在眼角眉梢的舒心暢快的無憂無慮的笑意,是怎麼都欺瞞不了她這個做母親的眼睛。他能照顧好嬌兒,能幾番帶著嬌兒來去無阻,能讓嬌兒上一次揍了劉徹一頓且讓劉徹無法還手。這個能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人,真是莫名的合她心意。
心裏默默對著唐澤雨打分的時候,劉嫖她又聽見唐澤雨說:“公主,我既然能救下嬌嬌,還將她帶在身邊照顧著,自然是有我的本事。公主無需多問,也無需擔心。公主隻需知曉,我唐澤雨是真心的心儀嬌嬌,那麼我自然就會將她捧在心窩裏疼著,寵著。是決計不會讓她受到一丁點兒委屈與羞辱。”
劉嫖聽著這話,沉思半晌。
許久後,她才開口道:“唐公子,你與明山老人是何關係?”
“師徒關係。”唐澤雨毫不猶豫地回答,“公主既然看出了我的來處,為何又要詢問?”
“你有其他方式帶著嬌嬌前來,為何又要用那四馬安車?”
“因為坐著舒服。”唐澤雨笑了,淡淡道,“我不忍嬌嬌忍受旅途之苦,顛簸的厲害,她會反胃嘔吐,會用不下飯食。身體本來就不好了,自然是不能再折騰下去。”這樣的回答讓劉嫖很是意外與驚訝。居然有人把天子賞賜的四馬安車僅僅用作此用途。
劉嫖眸光冷冷,極為理智地指出:“你既然是明山老人弟子,那麼就應該清楚,這四馬安車當年賜下時候的用意。既然已經坐上了這四馬安車,你應該知道,你若是帶著嬌嬌,即將要麵對的是誰!”
唐澤雨自然是知道他要麵對的是誰,他更是風輕雲淡的說笑起來:“公主太過擔憂與緊張了,今日唐某人敢這麼帶著嬌嬌前來,自然是做好了準備。這四馬安車出現在長安城中,想必已經有人去通風報信了。”唐澤雨這份從容淡定,卻是讓劉嫖心中越發的沒譜。
至於一旁的陳玉嬌,聽著唐澤雨與劉嫖的對話,自然也明白了幾分。她在聽到了唐澤雨說安車出現會有人去彙報的時候,猶如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兒一樣立即炸毛:“阿澤,你是說四馬安車的出現,會有人去給那隻野豬通風報信?”同時,她也在心底默默吐槽:真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劉嫖見自己女兒情緒激動,趕忙安撫道:“嬌兒你莫要慌張,就算他來了,也不能從我身邊帶走你。”
“阿母,我哪兒是慌張啊!”陳玉嬌扶額,直言道,“我是怕我見到了那隻野豬後,他又來招惹我。然後我自己控製不住自己的手,要是一不小心又把他給打殘了。”
劉嫖聽得啞然。可接下來的一句,更是讓她說不出來話來。
隻聽得唐澤雨淡淡地笑著說道:“嬌嬌你盡管揍!別打死了就成。一切有我呢。”他那口吻,就仿佛是同自家的夫人逛市集購買物什一樣,簡直就是‘你隨便買,後麵有夫君我給你付錢呢。’
這兩人的對話,讓劉嫖聽得極為暈眩,也極為興奮。他們知不知道,這商量這要揍的人,是當今的天子啊。這也太囂張了,太不把天子放在眼裏了。
可劉嫖不知道為什麼,心底卻是的喜滋滋的,甚至有一種他要真的來招惹我嬌兒了,你們倆好好揍,老娘給你們把風的衝動。
明山老人的這個弟子,果然是不一般啊。光是這份定力與從容,真是讓她刮目相看。能這麼正大光明的坐著四馬安車入長安,還敢揍天子,絕對是有好幾把刷子的人。
她倒是越發期待,劉徹來了她的府邸,見到嬌兒與唐澤雨和睦恩愛的畫麵的時候,到底會是怎樣的一番臉色。真的是想想都讓她感覺到無比的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