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省委書記夜探監 冤案大白於天下(1)(1 / 3)

第二十二章 省委書記夜探監 冤案大白於天下(1)

1

正在此時,人們看到另外有兩個人,他們慌裏慌張從山地不同的方向上,踢絆著腳下叢生的荒草藤蔓,大步流星向著被銬住押走的父子奔行追趕過來。他們不是別人,一個是刑警隊長,一個就是曾經前往新疆去抓捕回逃犯的民警小沈。

小沈見著這遠道而來,此時被銬牢雙手的少年,也不說什麼,隻是照張大開來的嘴裏隻管嘿嘿嗬嗬狂笑不已。他笑著笑著,眼睛裏湧出兩眶激情的淚水,忍不住嘩啦啦撲麵而下。

這被深深感動了的辦案民警,也隻是咋舌驚歎,望對著少年,說:“就我所想,你無論如何是會挺身而出的……你到底還是來了嗬!”

“千鈞一發!千古傳奇!”刑警隊長隻管在嘴裏歎息,“你們要是再晚來一步,那可就真成了千古沉冤哪……”

“一場兒戲,一場鬧劇……”小沈這樣一個勁地隻管在嘴裏喊著說。

刑警隊長糾正他,說:“豈止隻是兒戲鬧劇,隻差一絲絲,就成了舉天之力都無法挽回的悲劇慘劇啊!”

這前後,圍觀看熱鬧的人群也自覺得情況有變,推推搡搡大著膽子朝刑場指揮中心湧走過來,像是要打聽個水落石出,“這又是為什麼……”

武警戰士聽到命令後,扛起機槍,折回刺刀,朝馬路方向集結。

2

郵電所這裏,人們在焦急等待中,終於傳來消息。接電話的縣委書記扭回身子,朝徐森大喊:“杜娥的人頭保住了!保住了!”且走過來,朝他雙腳站定彙報,“剛才電話上,說是從新疆趕來了父子倆不顧生死,闖刑場喊冤叫屈是在救杜娥。聽說那位勇敢無畏的少年,原先就是咱黑虎鎮中學的學生哩……”

“是嗎?敢到刑場上救人……真有這種事情發生!”徐森隻管咋嘴詫異驚歎。

門外群眾聽到這消息,一起歡叫起來,這呼喊聲地動山搖,共產黨萬歲的口號聲響徹雲霄。

徐森站起身來,長籲一口氣,把雙手伸過去緊緊握住張校長的手,那樣發自內心裏,說:“感謝你,張老師!感謝你幫助人民政府、人民司法機關避免了一場重大錯誤。殺錯人,那損失可就是無法補救的!我代表省委、省政府,也代表人民群眾感謝你!”

張校長眼含熱淚,受寵若驚,也是激動萬分地說:“我也感謝徐書記,人民群眾的好官!”

徐森從張校長手中抽過那張卷成筒,一直攥在她手裏的照片,一邊打開一邊問:“這是你寫的上訪告狀信吧,還是上訴書,讓我來看看這案子,冤在哪兒……”

“這不是告狀材料,是一張舊相片。”

徐森忙著打開來看時,見那上麵寫著:“荊川縣模範、優秀教師表彰大會合影”字樣。時間是1983年10月10日。他看自己,就坐在前排正中間。

他意識到點什麼,抬起頭來睜大了的兩眼那樣望在她的臉上,笑著說:“你呀!怕我把你給忘了,還帶上這張合影照。張老師嗬!像你這樣年輕輕的就評上省級模範教師的人,在咱這荊川能有幾個?我怎麼能把你給忘了呢!”

說著,他把照片卷好,依然還給校長。且對她說:“為了了解掌握杜娥這案情,你能不能再陪我走一趟,到縣上去,一起去見見新疆來的這兩個不怕死的父子,那位少年肯定就是你當初的學生呢!”

默默點頭間,校長隻管在心裏問自己,“這是個誰呀?也隻有唯一的一個,申鎮長的孫子申朝輝轉去新疆上學,難道說……”她不肯相信往下再想。

“我下午定下要在縣上開個座談會,隻剩下幾個小時,在這裏一時間也談不清。你說呢?張老師。”他這又和她這樣解釋說清楚。

“對案子錯在哪兒、矛盾焦點我也不十分清楚。我再給你介紹一個人,真正舍得一身剮救下杜娥的,就是荊川縣敬業律師事務所的主任律師高澍發。是他剛正不阿,仗義執言,不信邪惡,才有我今天的告狀,找你來留下杜娥的小命。”

“好啊!荊川能出這樣一位敢講真話的律師,不簡單!”徐森答應並稱讚說。

校長決定陪徐森一起調查案件,也隻說:“今個是禮拜天,我還在學校看校呢,等我回去安排好進城來找你。你住在哪兒?到時候,人家不讓進門咋辦呢?”

徐森邀請她,“你就坐我的車咱們一塊走,在車上還可以利用這時間交談這個案子。我心裏焦急地是這個案子,真冤假冤我現在就想要搞清楚它。”

“好麼!我抓緊時間回學校去安排一下……”

縣委書記、縣長和基層一幫子幹部站在一旁等待徐書記與校長交談。

見能插上話時,縣委書記忙對徐森,講:“徐書記,是不是到鎮上去休息一下,他們在幺妹妹餐廳準備好便飯。時間臨近中午,又在下雨,就在這兒吃點飯!”

“不用吧!時間尚早,趕回招待所去吃飯,省得煩擾了基層麼!”

隻見申山彪從人堆夾縫中擠進來站在徐書記麵前,親熱地挽留徐森,說:“徐書記呀!你可是輕易不回咱這山裏來,不吃點喝點就走,群眾心裏過意不去!為了迎接你的大駕光臨,我們全鎮幹部可是忙了好幾天喲!”

“省一頓吧!省一點算一點!基層經費緊張,我們興師動眾地就夠麻煩人了。轉告父老鄉親,就說大家的情義我徐森心領了,接受了!”

關華書記忙著湊上前來,也隻遺憾不盡地說:“徐書記,這就要走嗎!我們還準備了一點山區土特產,你是不是能賞個臉把它們帶上呢?”

“不帶不帶!我的老家就在這山裏,不缺少這些東西。”

說著,徐森跨出門站在了屋簷下,招手讓司機把車開過來。他告別送行諸位,鑽進車內和司機講:“到中學去接那位女校長,她和我們一起去縣招待所。”

3

行駛盤旋在山道上的車內,司機副座上坐著徐森的隨行秘書。徐書記陪張校長坐在後排座上。

暴風雨過後,天空洗刷得潔淨湛藍,見有大朵白棉花似的雲團在上麵悠悠飄移。山間公路兩旁排洪渠裏,黃色泥漿水在喧嘯泛濫。山間林中仍隻有一片吼聲,那是暴雨在山地裏彙集的雨水,在山崖上形成一條條大大小小的瀑流,分別掛在高高矮矮的懸崖峭壁上,吵鬧吼叫著急速地向下傾泄。四濺的水花在陽光的照射下,在林間上空搭起了一道道時隱時現的小彩虹,十分好看。

雨過天晴後的山林顯得更加鬱鬱蒼蒼,碧翠若洗,空氣顯得異常清新。車子從公路上駛過,便有飛流從頭頂上落下,把激流灑在車頂上和窗口上。

端坐車內的徐森,無心欣賞顧盼這山裏雨後才有的特殊奇景,對校長說:“就先講講杜娥年齡到底是咋回事,怎麼讓人給改了,加大一歲呢?這是真的嗎?”

“改大一歲多呢!她原本生在1975年的12月18日,改成了1974年3月8日。就算是這樣,案發時,她的年齡也還不足十八周歲。”

校長講罷,這又緊接上說:“隻所以我對她年齡十分清楚,是她在上小學之初入學報名時,給我留下了深刻牢固的影響。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她報名讀小學一年級。而這一年,恰好我被評上省級模範教師,也就是這年與你這位縣上的大領導在一起合影照相的。”

張淑芸回憶說著,眼前出現了當時的情景。

磨王溝小學。這是一處建在山梁上的往日舊祠堂,掩映在綠樹叢中,有幾棵年代久遠的古柏分布挺立在建築物的前後左右。

正是秋季新生入學時,孩子們在爺爺奶奶或父母的帶領下,從四麵八方朝學校趕來。

這祠堂有上殿、兩邊廂房,呈小四合院帶天井,成體係結構謹嚴。大殿和廂房都作教室用。三四位男女教師臨時搬了課桌、條凳放在天井中,接待初試招收一年級新生。還年輕著的張淑芸,看來是這兒的負責人。她留齊耳短發,時興的素淨衣著打扮,圓而白的臉上配一副彎彎的眉毛,慈祥的麵孔總是在微笑著。

桌前,高高矮矮排著一縱隊衣服不那麼整齊的農村孩子。也有的是抱在父母懷裏,或由爺爺奶奶牽著手。隊伍沿著天井坎排列到門庭走廊,直延到大門外。

“下一個,姓什麼?”一個老師在喊。

隨著喊聲,見一個頭紮兩條羊角小辮,臉色白裏透紅的小姑娘湊近桌沿,個頭僅及桌子高矮,一雙小手抓住桌沿仰起臉來回答,說,“姓杜。”

她且恬靜的笑著,瞪起一雙大而美麗的眼睛,忽閃忽閃眨動著長長的睫毛,目不轉睛地緊盯著躬下身子爬在桌子邊來看自己的張淑芸的臉。那一雙黑眸子天真無邪,既機靈活潑又顯得聰穎,十分可愛。

“叫蛾子。”她不問自答,告訴老師說。

她的背後有人插上話來,解釋說:“撲燈蛾的飛蛾,是蛾了……”孩子們一陣嘻嘻哈哈哄堂大笑。

“不對!老師,”小姑娘回頭望了一下說話的男孩子,紅著臉爭辯,“媽說,我是蠶蛹化出來的,是吃桑葉、抽長絲,人人都喜歡喂養的蟲蟲;能飛,長有翅膀的……”說著,她顯然靦腆起來,不好意思地雙手抱著桌子腿蹲下身去。

張淑芸伸手把她拉起來站到自己麵前,雙手愛憐地捧起她的小臉來湊貼近自己的臉,問:“幾歲了?”轉而問,“屬啥象?”

“小兔,七歲呢!吃青草菜葉的小白兔。”

“幾月幾日的生日?”

“冬月十六生的。”

一位手拿《一百年日曆表》的老師,很快說道,“不對吧!起碼差四五個月才滿七周歲呢,”他翻著日曆對照表,嘴裏念著“冬月十六 ……對了,是公曆的1975年12月18日”。

他指給張淑芸看,並對女孩笑著說,“你可是個冬蠶呢!這冬蟲蟲、寶旦旦,誰見過嚴冬寒天也有呢!”人全笑了。

張淑芸扳著手指數了數,“九、十、十一,差三個月……”對登記的老師講,“差就差點吧,這孩子聰明。”

張校長回憶講罷這段往事,悵惘裏繼續補充,說:“咱不可能接觸到這案子,具體也說不清,道不白她這年齡到底是咋改的,是誰改的!隻有杜娥自己,或者能夠講得清楚。”

秘書回過頭來,插話說:“年齡這東西,是公安機關管理著的,改年齡不可思議,也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僅僅就是為了要殺掉這個少女,就動這麼大的幹戈!難道公安派出所連這最基本的原則都不堅持了?”

“我們農村戶口,一直是由鄉鎮政府管理的。農村派出所隻管理非農業人口 ,不管農民。總而言之,杜娥現在的年齡確實是改大了一歲九個月。”校長說。

“這樣說來,戶口管理的漏洞那可就大了!”

“農村人口的年齡,出生時間從來就不保密。誰是啥時候出生的,具體到是前半夜還是天亮前,左鄰右舍也都清楚。生孩子是喜事,添丁進口麼,一家有喜全村恭賀,誰家的孩子生在啥時間人都知道。農村孩子雖不比城裏孩子嬌貴,但農村陋習可多得怪,剛生下孩子得在當天向母親娘家報喜,作父親的得抱隻雞送到娘家;是男孩就抱隻大公雞,女嬰抱母雞。娘家人見了雞,自然就明白是兒是女。第三天‘送湯’,這是娘家人在給嬰兒‘下奶’。說是“湯”,實際就是紅糖、甜酒、雞蛋啦,是禮物。孩子十天時,娘家人要來看望;滿一個月要做‘滿月’,親戚朋友鄰居都來赴宴吃喜酒。更不用說,一年後要給孩子做‘歲歲’。這些,都是公開進行的事,慶典一樣的活動。”

徐森感歎,“是啊!中國幾千年形成的封建文化,人們崇尚的是天地父母,把人的生命看成是天地生父母養,改動出生時間、生辰八字最遭忌諱,是最行不通的。更不要說,法律、戶口條例規定,改年齡便是違法行為。公安派出所管不上農村人的戶口,是鄉鎮在管理,那問題可能就出在鎮上管戶籍人的身上!”

車子開進城來,拐進招待所大門時,徐森和秘書說:“下了車,你立即到門衛和登記處交待一下。告訴他們,無論什麼時間、白天黑夜,見有一個瘸腿律師來找我,立即請他進來,不得拒絕。完了,你再告訴縣委同誌,請他們負責通知政法委,讓辦理調查杜娥案的公安、檢法同誌,晚飯後帶上全部材料來招待所小會議室,我要聽取彙報、看案卷材料,和他們座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