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秀英熟讀史書,對男人的事情,自然十分清楚,看著朱元璋已稱國公,皇帝龍椅,似乎也非他莫屬,因此雖然十分地渴望親近,卻更知道,不可取的東西,主動放棄,方可保持自己擁有的。也正因為馬秀英的這份明智,這才從頭到尾,牢牢地維係了她與朱元璋的關係,後來不僅理所當然地做了皇後,直到去逝,終身為朱元璋懷念感激。
馬秀英過來幫他脫了衣服,坐在他身邊陪著他說話,這是朱元璋最幸福的時刻。談到今後的戰爭,朱元璋突然想起胡惟庸的那篇策論,便讓馬秀英去替他找來,馬秀英很快找出那篇策論。朱元璋讓她念一念,關於‘戰爭方略’那一段。
“……張士誠雖降元軍,隻是不得已而為之,元、張之間仍是利害之爭。若攻元軍,張士誠很可能去援;若攻張士誠,元軍必然坐視觀望。因此,現是滅掉張士誠的最好時機……”
聽到這裏,朱元璋突然打斷馬秀英聲情並茂地朗讀,問她:“若攻張士誠,元軍雖說坐視不理,陳友諒趁虛攻我南昌,怎麼辦?”馬秀英想了一會,緩緩地回答:“我認為獲取最後的勝利的人,是他的軍勢實力,而不是地盤,具體該怎麼做,國公最好立即召集一次謀士、將帥的會議,讓大家來討論一下。”馬秀英說。
“我看也隻能這樣了。”朱元璋說著閉上了眼睛。
108、
第二天一覺醒來,朱元璋感到精神非常好,即下令文武百官到國公府議事。
這個胡惟庸,原是定遠人,在朱元璋拿下定遠之後,就跟隨朱元璋,在元帥府裏做一個奏差。後來朱元璋見他頭腦靈活,忠實可靠,又放他到寧國做一個知縣。而今身邊缺人,這才又調他回元帥府,沒想到他竟然寫出了一個“戰爭方略”。朱元璋讀罷,非常歡喜,在今天的國公府議事會上,特授意胡惟庸首先發言,闡述他進攻張士誠的具體戰略。胡惟庸也不是個等閑之輩,抓住機遇,趕緊表現一番,分析了當前敵我雙方力量之後說:
“……我們可以兵發兩路,一路直接進攻杭州,使他調大軍守衛,無力北上增援;另一路從北往南,一路下來,圍殲敵人的主力軍。如能趁陳友諒喘息的機會取下杭州,滅其內外之軍,則張士誠消滅,剩下一個陳友諒,就再不足慮了。”
胡惟庸話畢,謀士、將帥發表意見,戰略上雖有分歧,但在進攻張士誠這個問題上,似乎沒人有異議。最後隻有劉伯溫與李善長、徐達沒有說話。朱元璋細眼微閉,端坐國公椅,謀臣在左,將帥在右,這時,他把眼睜開,看看左邊的劉伯溫,又看看右邊的徐達。
“如要先滅掉張士誠,得算算要多長時間,南昌能不能守得住這麼長的時間。”徐達說。
“陳友諒乃手下敗將,剛遭受這麼慘的失敗,怎麼又敢來進攻?大元帥不要多慮。”常遇春說。
“陳友諒心高氣傲,雖剛遭失敗,滅我之心不死,一定會乘機進攻南昌的。”李善長說。
朱元璋聽了徐達與李善長的話,雖說心裏不太舒服,但表麵上卻不露一點聲色,他知道後麵不發言的這三個人,一定意見與前麵發言的相左;他更清楚,他的謀臣、帥才的精華是後麵這三個人。他們的發言就是反對自己,也要認認真真去考慮,因為他們對自己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他把目光投向一言不吭的劉伯溫。
從一開始,劉伯溫就已知道了朱元璋的意圖,他知道他是想先去打張士誠,而且知道朱元璋打張士誠的念頭是多麼的強烈。正因為如此,才弄出這麼個不起眼的卻是符合他朱元璋觀點的胡惟庸來首先發言。此時的劉伯溫,懶洋洋地看著胡惟庸,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官後來盡能位居百官之首,最後置他劉伯溫於死地。當然,而今十分器重胡惟庸的朱元璋也沒想到,就是這個不起眼的小官,最後居然謀反,使他朱元璋因他胡惟庸株連殺戳了三萬餘人,背一世罵名。這是後話。
在劉伯溫看來,如今是決定朱元璋成敗的關鍵選擇。如果先打張士誠,那危險是有滅頂之災的。但是,從自己同朱元璋這一段時間的交往發現,他是一個很有主見,很自信的人。如果自己不能說服他,那豈不是於事無補,又自找苦吃。他聽到了兩個與朱元璋不同意見的人都講了話。他暗自佩服徐達的見識,也欣賞李善長的圓滑,他知道他們就是因為知道了朱元璋的意圖,才慢吞吞地不直露自己的看法。而朱元璋聽雖然到了相同看法的聲音,還是希望來聽聽不同自己看法的聲音。這一點,劉伯溫看出了,他相信朱元璋是真心地希望自己來講講看法,好作出最後的決定。因此,劉伯溫一方麵感到心裏有些別扭,一方麵又從心裏敬服朱元璋。思來想去,劉伯溫認為自己還是必須站出來,直抒己見,以避免這位他佩服的霸主的錯誤。
“適才各位的分析、見解,都有一定道理,但我還是比較讚成徐大元帥的提問和李丞相的分析。”劉伯溫說:“我的看法是:要消滅張士誠,至少要半年,而陳友諒連半個月的時間也不可能給我們。到時候,我們不但不能消滅張士誠,而且兩麵受敵,後果不堪設想。不知諸位想過這個問題沒有?”
“可是,如果先打陳友諒,張士誠難道不會乘虛而入。”汪廣洋問。
“會的。但是,張士誠與陳友諒不同。張士誠胸無大誌,隻圖享受眼前,求得一偶安樂,並無一統江山之雄心。張士誠守住現在擁有的城池疆域,心已滿足。他要乘虛而入,也隻是掠我一城一地之事。陳友諒則不然,弑主、弑君,自稱漢王,一心想一統江山,早把國公視著爭天下之大障礙,又有上次兵敗之恨,隨時想一舉滅我而後快。如見我與張士誠糾纏不休,必傾國兵力來犯,後果確實不堪。”
眾人聽了,再無聲息,隻把目光投向朱元璋,由他來拿主意。朱元璋開始不太舒服,但到此時,已然明白,理在劉伯溫這番話裏。不由臉帶微笑,頻頻點頭:
“軍師分析透避,看來還是先滅了陳友諒為妥。再請教軍師,要滅陳友諒,將如何動作。”朱元璋再問。
“趁此短暫時期,派使者前往張士誠與方國珍處聯絡感情,消除他們的敵對之心。同時要加緊修造大艦,訓練水軍,迅速派出精銳部隊,增援南昌,加強守護,待陳友諒來犯,迎頭痛擊,,直到將他們打退,然後乘勝追擊,最後完全消滅。”
“好、好、好,一切就按軍師之言行事。”朱元璋高興地說。
五節、友諒小勝
戰爭是極其殘酷的,需要絕對的沉著與絕對的慎密,稍有半點急懆與疏忽,都會受到嚴厲的懲罰和打擊。
109、
陳友諒第一次北上攻南京失敗後,情緒曾一度低落。原本根本瞧不上眼的朱元璋,不但守住了南京,還揮師南下,直將他逼到武昌城裏。特別可恨的是,自己的部下竟然有那麼多的叛變投敵。
陳友諒雖然性格暴劣,卻也不是一個莽夫,住在武昌的皇宮裏,小寅伴在他身邊,他久久地眺望窗外遠處的蒼穹。
“我之所以連連吃敗,是中了朱元璋那賊和尚的詭計;那麼多的叛徒,其實也沒一個是自己的親信,全是原來倪文俊、徐壽輝的部下,這些人如今都走了,自己身邊更純潔。而如今,連同新招募的,自己有近六十萬之眾,正在打造更大的戰艦,加緊操練兵馬。朱元璋,你能有多少人?等著吧,到時我一定馬踏南京城,滅你朱元璋。”
想到這裏,陳友諒雙眸圓睜,倐地挺起。小寅被他嚇了一跳,怯怯地喚道:
“皇上……”
“哦,嚇了你,我想去江邊看看大艦造得怎樣了。”
“皇上,你剛才不是說今天看了兵馬操練,要等明日再去看造大艦?”
“我等不及了,我要去催他們快把大艦造好。待滅了朱元璋,我方可以高枕無憂,天天伴你。”
話畢,陳友諒轉身,大步離去。隨他一同到江邊看造船的,還有位叫朱源生的。此人是元朝舉人,不滿元朝政治腐敗,認為大亂之時,當以武力統一天下,讀書之人當研究戰略以輔明主,因此隱居山林,日夜苦讀兵書,研究戰略。陳友諒到武昌後,經人介紹與朱源生晤麵,相互交談,甚是合得來,不免互生敬意,陳友諒便請朱源生到軍中,聘為軍師,專門負責籌建水師一事。
這朱源生感陳友諒知遇之恩,不辭辛勞,十分買力。短短幾月,水師比原來更加壯大,戰艦也打造得比原來的大艦大了近一倍。隻是油漆還未完全完工,暫時不能下水。
文武官員上百人,簇擁著陳友諒來到江邊,朱源生指著一數巨艦,介紹道:
“這艘取名‘天宇號’,高十丈,以飾丹漆,主艦分三層,每層都有走馬棚,以堅板為蔽,藏飛矢、榴木無數。這艦的漿櫓都厚鐵皮加固,不會輕易損折……”
陳友諒聽著朱源生的介紹,一語不發,未了,皺眉說道:
“我隻想請軍師盡早將大艦造好。”
“可是,這油漆非得一遍遍上,幹了一遍,再上一遍。”
“共要上幾遍?”
“最少三遍……”
“那麼就上三遍。”陳友諒打斷朱源生的話說:“上完三遍漆,艦即下水。”
說完,也不待朱源生說話,經自走了。朱源生望著遠離去的人群,不由得搖了搖頭,說:
“太性急了。”
“昨日,皇上與皇弟談出兵之事,皇弟說‘現新征的四十萬兵中,熟悉戰法的隻有五分之一,可否緩些日再出兵’,皇上喝訴他是不是怕了朱和尚。”朱源生的副手李和玉說。
朱源生聽罷又搖了搖頭,現同陳友諒相處得久了些,他感到這位知己的皇上似乎太過急躁,但一時還拿不定主意,自己可不可以去勸勸他。
陳友諒回到皇宮,有人來稟報:
“朱元璋已圍住安豐,與張士誠大將呂珍激戰。”
陳友諒聞言頓時來了精神,傳旨:
“召張定邊、張必先、鄒普勝進見。”
不一會,三人先後到來,陳友諒召呼他們一一坐下,微笑著說:
“朱和尚與張士誠在安豐之戰,你們知道嗎?”
“微臣剛剛知曉。”張必先說。
“你們二人?”
“微臣也是剛剛知曉。”張定邊、鄒普勝倆人同時說。
“既然你們都知道了,談談我們現在該怎麼做。”陳友諒單刀直入。
“稟陛下,如今守南昌的是朱元璋的養子朱文正,據探馬報,南昌守軍就隻四萬人,而朱元璋遠在安豐,我們如能迅猛出擊,一舉殲滅這四萬之眾,待朱元璋兵來,以逸待勞,定教他有來無回。”張必先回答。
“隻是南昌不知多久可破,現在匆忙出兵……”鄒普勝有些擔心。
“哈哈哈。”陳友諒哈哈大笑,打斷鄒普勝的話:“想那朱文正二十出頭,乳臭未幹,是朱元璋任人為親,自取滅亡。朕要親率六十萬之眾,不出兩日,踏平南昌。”
“據報,與朱文正守南昌的還有趙德勝與鄧友德,都是朱元璋手下出名的戰將。”鄒普勝說。
“什麼出名戰將?”陳友諒一臉的不高興:“傳朕的旨意:水陸兩軍,從明日即做準備,十日後,朕親自率領,攻擊南昌。兩日奪下南昌,然後回兵九江,水陸並進,揮師南下,何愁南京不克。”
第二天,陳友諒在安排武昌守城之事時,有探馬來報:
“朱元璋攻占安豐,救了小明王。”
第三日,又有探馬來報:
“朱元璋送小明王住濠州,自己班師回南京。”
陳友諒聽罷眼裏冒火,咬牙切齒地說:
“隨他怎樣,也要決一死戰。”
110、
陳友諒這次懷著必勝的信心,喊出:“直搗南京城,消滅朱元璋”的口號。安排好武昌城裏的事,到第十日,陳友諒親自率領六十萬大軍,直奔南昌而來。為解征途之乏味,他這次帶上了小寅。
固守南昌,以鄧友德為主帥,朱文正、趙德勝分別為左、右元帥,這是朱元璋臨行時安排的。
鄧友德十六歲跟隨朱元璋,多年來四處征戰,攻城奪地,功勞顯赫,從一名親兵直至元帥高位。他為人簡重慎密,不憚危苦,對朱元璋,忠貞不二。這次受命守南昌城,他知事關重大,絲毫不敢怠慢,一邊訓練部隊堅築工事;一邊安撫百姓,廣積糧草;還頻頻派出探子,探聽陳友諒的消息。
這日探馬來報:
“陳友諒大艦,造得有十丈高。”
鄧友德聽了一驚,忙請來朱文正、趙德勝前往城外視察,到了城西北,隻見城牆與贛江相接,高出水麵,不到十丈。
“倘若敵艦高有十丈,從這裏靠近,猶如平台搭靠,敵軍可以毫無阻礙登城,而我卻如平地守護,無險可憑。”鄧友德說著搖搖頭。
“既如此,再將城牆加高三丈,敵艦來時,也無法平地登城。”朱文正說。
“朱元帥之言,恐怕需進一步考慮。”趙德勝說:“若再加高城牆五丈,牆高則易催,倘若敵人不惜一艦撞來,城牆恐難不倒,到時候……”
“依趙元帥之言,又當何處?”朱文正問。
“這個……”趙德勝一時考慮不清,吱唔著。
“我看這樣:把城牆退後五十步,重新建築。”鄧友德說。
“主帥英明,這確是好辦法,這樣一來,敵艦靠不了岸,艦到後,隻好登岸攻城,絲毫也占不到便宜。”趙德勝說:“如主帥信任,我願意督辦這件事,半月之內,拆了舊城牆,退五十步重建新城牆。”
“好吧,這事就勞煩趙元帥了。”鄧友德說:“隻是,隻能用十天時間,建好新城牆,而且要記住:不僅要建好新城牆,還要在新城牆前麵設置陷井。這裏,將一定是敵人進攻的重點,我們要給他一個下馬威。”
“主帥英明,我一定謹記,照辦不誤。”趙德勝說。
朱文正對趙德勝一口一個“主帥英明”很不滿意,他看不到鄧友德確實英明,隻認為他鄧友德能有今日,全是他叔父朱元璋所賜。這次他主動請戰,守護南昌,原想能露一手,讓叔父能刮目相看,不料臨到最後,叔父還是讓鄧友德來做主帥。他心中有些委屈,卻不敢生出半點怨氣,他實在太崇拜朱元璋了,但他卻看不起鄧友德,更看不起趙德勝。他聽趙德勝請命要管這拆修城牆的事,本想也掙一掙,但一轉念又想它不是個省心事,便推說有事要先回去。
既然事情已處理好了,鄧友德也不留他,任他去了,隻與趙德勝還在那兒,商量如果設置陷井一事。在鄧友德看來,這陷井要設置得凶狠之極,具有巨大的殺傷力,這樣才能打擊敵人攻城的氣焰,確保守城的時間。
朱文正在帥府坐著無聊,便帶上兩名隨從,到了南昌城內最大的“君子酒館”,找個高檔的包廂坐下。酒菜上齊,老板在一旁見他出手闊氣,便推薦兩名女子前來陪酒,兩名女子前來買唱。
朱文正心中不暢,連喝悶酒。陪酒女子見他肯喝,便拚了命敬酒,不一會,朱文正已是酩酊大醉。他既是朱元璋的侄兒,剛滿十八歲時,就由朱元璋作主將手下謀臣汪廣洋的次女甜敏嫁給他。甜敏天姿國色,朱文正也是惜家的好丈夫,可這次他留守南昌,甜敏因有身孕遠留在南京。離開女人久了,兩位陪酒女子又騷情十足,朱文正已是按捺不住,順手抱起一個女子,醉眼朦朧的要進後房。那女子拚命掙紮,剛到拐彎處,女子用力,朱文正兩腳本來就不穩,一個蹌踉跌上前,女子不慎掉下樓去。這樓是三樓,女子掉在地上,登時便沒了氣。朱文正醉眼朦朧,見那女子躺在地下,並不動彈,便又蹌蹌踉踉奔下樓去,拉起女子:
“起來,你快起來,跟我去。”
酒館老板見了,大聲喊:
“殺人了,殺人啦。”
有眷養的打手們衝過來,舉刀便砍。朱文正這時酒醒一半,閃過砍刀,揮拳擊去,那打手退幾步倒下,當場斃命。其餘打手見了,齊衝上來,朱文正武將出身,三拳兩腿,打死幾個,隻是打手人多,將他團團圍住。就在這時,他的兩個隨從衝進來,殺退打手,護著朱文正出了酒館。
111、
鄧友德從兵營回來,隻見帥府前圍擁著許多百姓在圍觀,走進一看,竟是一字兒排著十多具屍體,其中有一具是女子。見了鄧友德與趙德勝,百姓們紛紛跪下。
“請大元帥為民做主,罰辦凶手。”
兩位元帥大吃一驚,問明情況,才知道是朱文正所為,不由得萬分傷神。
“你等先行回去,待我查明事情真相,一定嚴罰。”鄧友德說。
自朱元璋的部隊占據南昌,為取民心,都是以德服人,軍隊對百姓並無半點霸道行為,因此民眾也就有膽量,來爭取公平,聽鄧友德這麼說,那君子酒館的老板便道:
“我們就等在這裏,待元帥查明了真相,罰辦了凶手,立刻回去。”
鄧友德與趙德勝無法,隻好進了帥府,傳來朱文正。見他那半醉的模樣,鄧友德便知百姓所言一定不假,不由又氣又惱,又十分為難。
朱文正乘著酒興,瞥了鄧友德一眼說:
“不就死了幾個百姓,派些兵趕他們走就行了。”
“虧你還說這種話,國公臨行前是怎麼交待的,要爭取民心,禦敵才有力量。如今,大敵當前,你卻做出這等事來,叫我怎麼做?”
朱文正見鄧友德憤怒,再不敢言。
“來人,給我綁了,交百姓罰辦。”鄧友德慮之良久,終是痛下決心。
“不可,還請主帥三思,大敵當前,傷了朱帥,實在不可。”趙德勝勸說。
“可大敵當前,由此引發民亂,又怎麼可以?”鄧友德說:“來人,給我綁了。”
兩個腰粗膀大的衛士過來將朱文正綁了,推出門去,正好趕上探馬來報:
“陳友諒大軍已逼進城下十裏處紮營,先鋒劉文忠、劉文義正在城下叫罵。”
“既如此,不如放了朱元帥,讓他領兵出城,殺退敵人,戴罪立功。”趙德勝說。
鄧友德點點頭,倆人即刻奔出帥府。隻見群情激奮,指著朱文正高聲齊喊:
“殺了他,殺了他!”
趙德勝上前,擺了擺手說:
“鄉親們,朱元帥酒後失手錯殺十餘人,理應斬首。可如今陳友諒大軍就在城外,不如放了朱元帥,讓他戴罪立功,保我南昌平安。
聽說陳友諒大軍就在城外,有人開始退縮,君子酒館老板還想說什麼,趙德勝逼進他說:
“還請你以大局為重,放了朱元帥,殺敵立功。”
君子酒館老板想了想,回頭一招手,眾人抬了死人離去。
鄧友德下令,替朱文正鬆綁。朱文正又羞又惱,問趙德勝:
“陳友諒大軍,已到城下?”
趙德勝點點頭。
朱文正再不說話,掉頭回府,不一會,便披掛執槍,單馬衝出城去。趙德勝見了,忙領一隊精兵緊緊跟隨。
劉文忠、劉文義兄弟倆,仗著身後有六十萬大軍壯膽,就帶幾千兵勇,在城下叫罵挑畔,忘了漢王陳友諒就讓他到城下去探探軍情。叫罵一陣,見城上無絲毫反應,不由哈哈大笑。
這時,隻見城門大開,朱文正單馬獨槍衝殺過來。劉文忠見了,上前揮刀砍去。朱文正憋一肚子氣,早把生死置於度外,一心隻想殺敵。見劉文忠揮刀砍來,也不躲避,挺槍直直刺去。如若此時劉文忠刀仍砍下,必然是兩死無疑。偏是劉文忠見朱文正不躲不避,舉槍直刺,早嚇著了,忙回馬拖刀,逃身而去。朱文正並無半點猶豫,手中之槍,順勢插去,劉文忠慘叫一聲倒於馬下。劉文義見哥哥被殺,先是一驚,但見朱文正僅僅一人,便舉刀喊道:
“圍緊了,砍死他。“
朱文正還是不逃避,腰間拔出劍來,朝劉文義追殺過去。無奈,劉文義手下精兵,已將他團團圍住,刀來劍去,朱文正漸漸隻有了還手的力氣。
這時,隻聽得一聲猛喝:
“我來也!”
隨著聲音,趙德勝率了幾千兵勇,衝殺過來。一陣砍殺,劉文義已是不支,前後左右,都是他手下的屍體,不由得驚慌萬分。
陳友諒斷定朱文正不敢開城門,因此讓劉文忠、劉文義倆兄弟去探探虛實。不料竟被圍住殺戮,這朱文正看來膽子是太大了些。忙下令潘軍率軍即刻出擊,將敵人殲滅於城外。
趙德勝正殺得起勁,隻見遠處黑壓壓衝來陳友諒的大軍,忙對朱文正說:
“快撤。”
朱文正不作理會,凶猛地追殺劉文義。趙德勝忙喚部將王忠指揮撤軍進城,自己單槍匹馬去追朱文正。
朱文正終於追上劉文義,一刀砍下馬去。這時潘軍大軍已在眼前,朱文正見黑壓壓一片過來,頓時一愣,隻聽後邊趙德勝喚道:
“朱元帥,快撤!”
朱文正回過神來,勒馬回疆,奔到趙德勝麵前。
“你快進城,我來斷後。”趙德勝說。
“這怎麼成……”
不待朱文正話說完,趙德勝舉槍朝朱文正的戰馬用力一拍。戰馬受驚,駝了朱文正,飛奔城門而去。過了浮橋,朱文正使勁勒住馬,回頭一看,趙德勝已被潘軍諸將砍下馬來,拚死掙紮。頓時,朱文正淚如泉湧,控製不住。他舉槍夾馬,待要衝去,隻聽得城上一聲猛喝:
“快進城來!”鄧友德喝住朱文正,即令軍士收起浮橋,眼望著被敵人砍殺的趙德勝,心中憤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