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種卿打馬路過臨安,銀兩用盡的他已是筋疲力盡。因事情緊急,他又不好叨擾臨安府的官員,恰好此時遇見了宋酒。
宋酒那時正好出外談生意歸來,正打算在涼亭中休息片刻就碰上了種卿。
當時他的膚色還不是眼前這般黝黑,但那一口白牙無論何時何地都很顯眼。他憨厚地對宋酒笑道:“妹子,可否借我一頓飯?”
他說的是借,不是賞,也不是賜。
種卿是有骨氣的。
宋酒那時剛好談成了一筆生意,心裏正高興,十分豪氣地說道:“五湖四海皆兄弟,相逢即是有緣,小妹邀大哥同食!”
種卿也沒想到他遇見的竟是一個奇女子,能行商,性子也豪爽。隻是這妹子戴著皂羅,看不出是什麼模樣。
“妹子,你這酒……我也不知怎麼形容,就是好喝。”
種卿好酒,隻要市麵上有賣的,他都喝過。隻是這一種酒,讓他印象深刻。“這酒還有麼?我有個故交,他也愛酒,若是我帶一瓶回去,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他也會答應我。”
宋酒隔著皂羅笑了笑,“我這酒可金貴著呢!”的確,宋酒釀的留仙酒並不是什麼人都能喝的。
“為何?多少錢我都出得起……”種卿話說了一半停了下來,他這才想起自己是身無分文,但種卿向來豪邁,隨即拍拍胸脯道:“我給你寫個條子,一年後我定來還你,隻要你買一瓶與我。”
“這留仙酒來之不易,也虧得小宋酒家的東家與我有交情,我才有幾瓶解解饞。”
“留仙酒,嗯,當真是個好名字。”種卿舉杯一口飲盡,“那我進城去小宋酒家買兩瓶。”
種卿也是個急性子,說著便真的打算騎馬進城去。
宋酒止住他,從車上取下兩瓶留仙酒遞給他,“這酒便送與大哥了,萍水相逢,權當結交你這麼一個威猛的大哥。”
“好!我種卿就認了你這妹子了!”
宋酒敬他一杯,道:“日色稍遲,大哥也該起身趕路了。小妹這裏敬大哥一杯,就當送行了。”
種卿飲了酒,飛身上馬。“妹子,後會有期!”
宋酒一笑,“大哥,膚為麥色者,定有大作為,大哥不必為此耿耿於懷。”
種卿牽起韁繩,問:“你怎知……”隨即他便明白了,她這位妹子很聰明,將他的小動作看得透透的。
兄妹二人有一年未見,在宋家酒樓中飲酒閑話了半日,倒是別有一番趣味。這也讓宋酒這幾日緊繃的心暫時舒緩了不少,至少她如今有了一個可以憑借的靠山。
“妹子,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種卿看著一旁翻白眼的白雨,心裏甚是好笑。他不就坐了半日而已,這小童還氣上了。當真是跟王之煥待久了,連脾性都有點兒像了。
宋酒看了看天色,已過晌午了,心裏暗叫不好。但她並未表現出來,十分從容地將種卿送到了樓下。
種卿出了宋家酒樓,手裏還拎著一壺酒,是宋酒送與他的。種卿走在前邊,轉身正要與宋酒說聲感謝,卻見宋酒驚慌地朝著旁邊的小巷子裏跑去。
“妹子!”種卿大喊了一聲,宋酒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其實宋酒是真的被嚇到了。
就在出酒樓的那一刻,宋酒聽到了宋君顧喊救命的聲音。她不僅眼力好,雙耳也極其靈敏,再細微的聲音也逃不過她的雙耳。
那一聲“救命”深深刺痛了她的耳朵,連帶著心也跟著搗起亂來。宋酒什麼也不顧了,什麼將軍,什麼生意,也不及他阿弟的一條命重要。
“住手!”宋酒尖銳的聲音讓巷子裏的人停住了,紛紛回頭。
宋酒一看,全是富人家的郎君。
“喲,小娘子想管閑事?”其中一個衣冠楚楚的郎君先開了口,應該是裏邊領頭的。隻不過他那眼中的神情讓宋酒感到惡心,真真的一個衣冠禽獸!
宋酒看了看躺在牆角的人,頭發雜亂,衣服殘破,手上盡是傷口。宋酒看著為首的人,極力壓製著內心的怒氣,道:“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