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如果走走停停,每過幾裏就去添加煤炭或者水,不僅是增加相關的人員和設施這一個麻煩,還會影響諸多的事情。
火車在未來,是肯定要用來托運重要資源甚至是軍隊的。
長期走走停停,東西都能被晃碎,又何況是會疲憊甚至因為顛簸而感到惡心的人呢。
這煤炭在燃燒之後產生的黑煙,還有沿途留下的汙染,都是不堪控製的。
“可是,常安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對整個理工院意味著什麼?”朱載壡壓下所有的情緒,隻皺眉道:“你是在把這十年裏,幾十人甚至幾百人的心血,都全部否定掉——然後推翻重做。”
“而且,常安你先不要打斷我,”他深呼吸道:“柴油這個東西,按照父皇的意思,是要從石油裏取出的,而離我們最近的,那幾個方士推測的有石油的地方,在如今的建州省的邊界。”
“哪怕我們領著周天師和陶天師過去,能找到位置,這個所謂的石油的勘探和搬運,又要花費多久?我們又要用多久的時間重新設計引導和傳遞裝置?“
他略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清冷的聲音裏帶著淡淡的疲倦:“明明要競爭儲君的是你,我居然比你還要關係。”
“常安,你隻剩下三年不到了啊。”
“是。”朱壽媖長眉一挑,隻散了之前的怒意,歎了口氣道:“可是這兩者是不衝突的。”
“這都是你的推測,不是嗎。”朱載壡點了點頭,推開麵前小山高的文件和資料,隻再度詢問道:“常安,是,父皇是提過這個,也幫我們評估過風險。”
“我隻問你,你賭得起嗎。”
石油的開采和轉化,柴油的運用和投入,還有父皇他到底有沒有空給予我們更多的幫助,還有許多的東西——你賭得起嗎?
如果真的在三年之後,你什麼結果都推不出來,在天字廳的終審時難以說出自己做了什麼,你真的甘心嗎。
朱壽媖閉了眼睛,隻沉默了很長時間。
“寧可慢一點做對的事情,也不要在錯的方向上繼續發力了。”
他們現在花了大量的時間,終於構架出了完整的火車運行係統和一個較成熟的火車。
如果聽常安的,轉換能源動力係統,要麼得到一個崩盤的結果,所有進程都無限期往後拖延,直到柴油裝置終於能做出來為之。
要麼,事情會逆天的翻轉,無論是周邊不需要再設立額外的諸多能源補給地,火車的發動速度和運行能力也會直接被強化數倍。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我確定。”
“好。”朱載壡歎了口氣道:“我和你的思路,終究是不一樣的。”
多的事情,我已經幫不到你了。
他非常明白,自己和常安看問題的切入點,完全不一樣。
如果按照自己的設計,附近五個城市都可以在兩年內以鐵軌相鏈接,雖然第六代火車也未必能跑的比馬快,但是載重能力實在是好太多了。
他的設計和規劃思路,也全都投在了這個方向。
可是現在,如果按照常安的思路走,連目前這條鐵軌的鋪設也變成了無關緊要的存在。
因為她想給火車換一個心髒。
“作為你的兄長,我期待你可以成為更優秀的人,坐上最合適你的位置。”他看著她,眼神溫和:“能送給你的,大概也就是為你擔這一次罵名了。”
朱壽媖愣了下,反應過來了他要做什麼。
“等等——”
她已經準備好一個人麵對狂風暴雨般的反對和質疑,去強推新的改造計劃了啊。
他這個時候如果以放棄輔臣身份的方式,退出這個計劃,等於可以主動帶走一係列會激烈抵製轉變研究方向的研究員,無形中幫她一個大忙。
而且因為主動退出的是他,輿論自然會質疑他的忠誠和性格,反而不多過問她常安做了什麼。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她直接按住了他的肩,盯著那雙墨眸加重語氣道:“你自己都不讚成我去重新研發能源核心,我們為了這件事爭執甚至吵架了三個月了——為什麼這個時候你要選擇幫我?”
“因為做研究是一回事,做臣子是另一回事。”朱載壡沒有回避,凝視著她道:“隻要你自己不後悔,就足夠了。”
九月十日,一個略有些沉重而又突兀的消息還是傳了出來。
朱壽媖,她直接在一次彙報進度的會議結束後,平靜的宣布惠王已經主動退出了這次的研究,而且不再是自己的輔臣。
要知道,到了中途,是絕對不可能再換一個輔臣的。
惠王這樣貿然的推出了這整個儲君之戰的局,直接讓許多人都為之詫異甚至是憤怒。
何等居心!
這個舉動,引起了朝中上下的非議,更有甚者寫信給惠王,怒斥他不懂的尊君忠義之道,是個隨心所欲的反骨!
而民間在得知這個消息以後,更是哀鴻遍野。
有相當多的人把手裏的餘錢都押到了常安的身上,一聽到這個消息,幾乎都開始搖頭歎息甚至是痛哭流涕,然後再開始痛罵這惠王不知抬舉,竟然把輔臣這麼隆重的位置說不要就不要了,還帶走了理科院裏的好幾位要員!
說他不懂得兄友弟恭的也有,懷疑消息真假的也有,更多的人是在揣測皇上如何看待這件事情。
畢竟無論是常安公主還是惠王,誰都不可能想放棄就放棄對方。
這件事的規則,是皇帝親自製定的,能不能罷掉自己的輔臣,也是由他說了算。
然而,乾清宮那邊沒有任何的聲音。
景王在知道這件事的第一時間,就衝去了發改委沈如婉的隔間,把自己得知的所有信息全都告訴了她。
“現在——現在我們,是不是有十成勝算了?”他神情惶然又有些激動,又仿佛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不確定地補了一句:“——九成?”
“不。”沈如婉怔了下,緩緩道:“隻剩下……五成了。”
那個姑娘,在如此稚嫩的年紀,居然真的敢當著天下人的麵,做過河拆橋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