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薇一驚之後立刻跪下行禮:“臣妾見過陛下。”
入冬之後,京裏的雪就沒停過多少日。
肅穆莊嚴的寺廟裏突然出現一名紅裝麗人,再看她插燭似地直挺挺跪在那一片白地裏,不提她的相貌如何,就是這樣明豔的色澤對比,也能讓人狠狠地驚豔一把。
皇帝也有不少時日沒去蒙山了,何況鄭薇又穿著鄭芍平日裏最喜歡穿的顏色,大相國寺裏,這個時辰,能在這裏走動的女人,除了鄭芍,皇帝一時還真沒辦法想到別人。
“你是,鄭小容?”皇帝有點不大確定地問道。實在是他極少有機會看到鄭薇的正臉,她旁邊又沒有別人在,皇上隻能猜了。
“是。”
一隻養尊處優的手伸到了鄭薇麵前,皇帝手在鄭薇下巴下一頓,還是轉到了她的身側,虛扶一把:“起吧,雪地裏怪冷的,別凍壞了。”
鄭薇站了起來,心情非但沒有輕鬆,反而更覺心驚肉跳。
皇帝哪一回跟她說話不是在吼她,就是在叫著要罰她,他幾時對她和顏悅色過?事有反常必為妖。
皇帝往大雄寶殿相反的方向踱著步,但他沒說放鄭薇走,鄭薇也不敢自己走,隻得小碎步跟在他後麵,焦急不已。
皇帝又問了:“剛剛大殿裏沒見你出來,你怎麼會在這裏?”
鄭薇反正沒打算在皇帝麵前刷印象分,便十分粗俗地說道:“臣妾吃壞了肚子,想要出恭,大殿裏坐的都是人,不好出來,便從側邊的窗子裏鑽出來去了茅房。”
估計皇帝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原因,他一時沒有說話。鄭薇正以為他被自己鎮住的時候,他哈哈大笑起來:“有趣,有趣,鄭小容,真沒想到你是這麼有趣。”
鄭薇心裏那種不祥的預感更加強烈:當一個男人覺得你有趣的時候,也就意味著他對你感興趣了!
明明大冷的天裏,鄭薇急得額頭都滲出了汗來:該怎麼辦?再繼續跟皇帝走下去,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鄭薇正急得恨不得撓牆的時候,皇帝的笑聲一頓:“秦王兄,你怎麼會在這裏?”
鄭薇抬起頭去,隻見一個披著紫貂鬥篷,頭戴螭龍金冠的男人轉過身來。
那人裏頭穿一件蟹殼青海水江牙紋的圓領袍,腰上束著鑲青玉的腰封,他標標準準的文臣打扮,卻留著一臉如鋼針一般的絡腮胡子,笑如洪鍾:“我受不得老和尚念經,便出來透口氣。陛下怎麼也出來了?”
皇帝卻沒答他,笑著上前來拉他的手:“王兄越發膽大了,國師的講經你也敢溜出來,快隨我進去。”
秦王眼神往前邊的夾道處飄了一下,皇帝立刻看到了,問道:“可是王兄還有事?”
秦王笑道:“某實在不想進去,陛下可饒了我吧。”
鄭薇趁皇帝和秦王說話時,慢慢落到了最後麵。她鬼使神差地往後看了一眼,夾道處,一片灰色的袍角翻飛著飄過。
鄭薇皺了眉頭:大相國寺僧人們穿的僧衣是土黃色的,灰色的,那是打哪來的?
不過,隻是隨便一想,鄭薇的心緒便落到了如何脫身上。
皇帝出來的時候帶著的人雖不多,也有十來個。
鄭薇看他們在前頭走著,快到大雄寶殿時,她走過一個岔道,拐了進去,看見那撥人走得差不多後才出來。
澄心果然就等在窗戶下頭,鄭薇隻敲了敲窗,她立刻就開了窗,幫著她把她扶了進來。
圓智大師這一講經便是一整天,除了中間讓客人們吃過一頓午膳過後,便又開始了。
因為講經會要連開三天,到下午結束的時候,皇帝起駕回宮,鄭芍因為有孕在身,還是歇在大相國寺僧人們專門為她準備的廂房。
吃過晚飯,鄭芍卻叫人來找鄭薇去了她的廂房。
“你跟我去一趟那老和尚那裏。”、
鄭芍道:“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要幫你找老和尚要個平安符。這老和尚聽說他的平安符很靈的,隻是當了國師之後就自矜自傲,不肯再出手製符,這一回,我非找他要到不可!”
鄭薇又忍不住摸了一下脖子,她對平安符倒沒那麼大的執念,隻不過,再一想起她娘,她立刻就起了身:“走吧。”
這個時間去找圓智大師,天色已經有點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