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版隻得吹熄了燈燭,隻留床邊兩盞羊角小宮燈,自己和衣躺在了外間的榻上:半個多月了,山莊就分九個院子,每個院子的房間不少,可整個山莊絕對沒有皇宮的一半大,皇上卻像是把娘娘忘了似的,若是皇帝再不來看娘娘,底下的謠言可就彈壓不住了!
不過,玉版操心沒什麼用,鄭芍一覺醒來時,天光還沒有大亮。她睡了好覺,一早就興衝衝地換了騎馬裝,又叫人把三皇子抱來,說是要領著他爬山去。
三皇子正是活潑愛動的時候,他話說得不利索,聽還是聽得明白的,他娘說要帶他出去玩,他哪有不開心的?嘴裏嗷嗷著就往外跑,母子兩個領著一長串的人很快就跑出了山莊。
鄭薇沒有跟去。
不用鄭芍交代,這些天鄭薇沒事就不會出門,一心把自己悶在屋裏長蘑菇,離所有的熱點事件和熱點人物遠遠的。
但是,鄭芍走了,空蕩蕩的院落裏,鄭薇唯一的保護者走了。若是皇帝這個時候闖進來,沒人能擋得住他。
她得找個僻靜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屋子裏,顧媽媽四仰八叉地睡在竹榻上,呼嚕打得震天響。
鄭薇放下手裏的笸籮,悄悄出了屋。
小喜子就站在南熏館的側門上,見她出來,塞給她一個瓶子,不耐煩地道:“怎麼這麼長時間?晚了可采不到娘娘的花露了。”
鄭芍這些天隻要一出門,小喜子就會來找她,拿的就是這套說辭。
果然,跟鄭薇同行了一路,到了花圃後,小喜子把瓶子拿過來,“你去吧。”
去哪裏,去幹什麼,自然不言而明。
花圃的旁邊就是水榭,這裏隻汪著不及小腿肚子深的淺淺一池水,池水裏紅鯉搖頭擺尾,在假山中來回穿梭。
鄭薇涉水到了水中央,那裏的假山叢有幾處足夠大的山洞,她在那裏貓下來能一藏大半天。
打掃池水的小太監隻會在半夜做事,隻要其他人不心血來潮跳下水,沒人會發現她的蹤跡。
鄭薇之前還覺得自己是想得太多,但前天鄭芍出去沒多久,聽說皇帝便到了南熏館,直奔三皇子房裏而來。
滿屋的奴婢戰戰兢兢伺候了半日,皇帝卻沒等到鄭芍回來便走了。
若是那個時候自己在那裏,真不知道皇帝會做出什麼事來……
剛踏上山洞,鄭薇突然撞上了一個柔軟的,帶著溫度的東西!
她嚇得差點跳起來!
嘴被人快手先捂住了:“別叫,是我!”
沈俊!
“你怎麼在這裏?!!”他的手一拿下,鄭薇就迫不及待地問了起來。
沈俊哼了一聲:“自然是找你來的,你可真是會躲。”
實在是太意外了,鄭薇問過這一句之後愣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沈俊借著洞外透進來的天光,看見這姑娘傻兮兮地半張著嘴巴,大大的眼睛如貓眯一樣瞪得圓溜溜,實在是忍不住,張口覆了上去。
沈俊嘴唇的溫度一碰到鄭薇,她立刻就醒過了神。
這家夥實在膽子太大了!這是什麼地方,他竟然就敢這樣做!
她扭動著想逃出去。
可是沈俊早有預料,他將鄭薇壓在假山上,含混著說道:“別動!”
他急促地呼吸,假山裏狹小而悶熱,鄭薇隻穿了一件紗衣和一件素絹衣,不過一會兒便汗透了全身。
沈俊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的汗出得比鄭薇還多。
然後,鄭薇就感覺到,沈俊的某個地方好像有些羞恥的動靜。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
鄭薇的臉燙得可以煎蛋。
“別動。”沈俊啞聲道。
鄭薇這回是真的不敢動了。
可是,無言的尷尬漸漸開始漫延,她必須得說點什麼。
“你怎麼在這兒?”鄭薇想了半日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隻好幹巴巴地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
“找你。”溫熱的鼻息吐在鄭薇的耳垂之後,讓她不適地偏了偏頭。
“找我?找我做什麼?”她傻兮兮地順著往下問。
沈俊終於冷靜了,他離鄭薇遠了些:“找你問清楚。”
“問?問什麼?”鄭薇被沈俊話裏的冷意終於弄得清醒了些,她結巴了一下:這事說來說去總是她理虧,分手也好,開始也好,總該有個正式的見麵,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可她隻草草寫了一封信過去,就想斬斷他們所有的緣份,的確有些草率。
沈俊見鄭薇垂下了頭,倒也不窮追猛打,隻道:“我不同意。”
鄭薇被他突如其來的出現打亂了方寸,聽見沈俊說的話,她並沒想到旁處,隻是著急道:“可我們倆是沒有前途的,你現在被陛下器重,萬一被發現就是萬劫不複,你不要自毀前程!”
她怎麼總是先想到別人?
沈俊忍不住抱住鄭薇,在她的發額間輕輕一吻,柔聲道:“你放心,我定能想到辦法讓我們在一起。”
鄭薇愣住了:他是在說什麼?他是在說他們在一起?會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她從一開始見到沈俊就沒敢抬頭看他,可現在她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抬頭看著沈俊,卻隻在黑暗中望見沈俊眼裏光芒閃爍。鄭薇一下急了:“你開什麼玩笑?我是皇帝的女人,我們要怎麼才能在一起?”
沈俊的喉頭劇烈滾動著,“皇帝的女人”,這五個字是那麼地刺耳!
他猛地低下頭,再次吻住了鄭薇。
這一次是個綿長而甜蜜的吻,等到沈俊放開鄭薇時,她已經暈陶陶地不知東西。
“你……”她想問什麼來著?
沈俊卻不等鄭薇想明白,緊緊抱了她一下才放開,一步跨出了假山。
鄭薇目瞪口呆:他就這麼走了?他丟下這麼句不清不楚的話居然就走了?!!!!
沈俊走得很快,鄭薇隻看見他輕快地跳過水麵上的小石頭,轉進了花牆裏麵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