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山莊防守嚴密,除了在山莊裏日夜拱衛皇室的禦林軍外,山上和山下各由當地駐軍和鎮北將軍府調來了一些士兵日夜巡防緝盜,恰恰為整個避暑山莊構築了三道勢力各異的防線。若非如此,沈俊也不至於要找人合作才能確保把鄭薇從山莊裏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出來。
目標在望,沈俊一直緊繃的麵色也稍微鬆懈了些許:現在外麵這麼亂,今天是最好的時機,若是錯過了今日,再想把薇薇救出來,那將會比登天還難!
半山之隔,還能聽到人馬嘶鳴鳥雀驚飛的聲音,這裏除了越來越難以讓人忍受的惡臭外,還有——
沈俊將鄭薇放到一邊,悄悄握住刀柄直起身子,望著空無一人的林子沉聲喝道:“出來!”
一個人從合抱粗的梧桐樹後緩緩轉了出來。
即使沈俊再有心理準備,也被樹後的這人駭了一跳:“賢妃娘娘!”
鄭芍旁若無人地解開碧色鬥篷,皺眉望向他身後:“薇薇可還好?”
沈俊也隻是一驚便恢複了常態,但鄭芍在這個時機出現在這裏,實在是太詭異了,他不得不喝停了她,質問道:“娘娘怎麼在這兒?”
鄭芍對這個引誘鄭薇,險些讓她犯下大錯的侍衛沒有一點好感,她原本不想答他,但也知道此時不是任性的時候,便冷笑道:“你以為你行事有多周密?”她頓了頓,“我不管你有什麼心思,想幹些什麼,今日你把薇薇救出去後都不要再回來,否則的話——”她話未說完,厲色如刀鋒般刮過沈俊的麵頰。
沈俊眉峰微動,突然問道:“是齊內監又喝酒了?”
沒頭沒腦的問話卻讓鄭芍臉色微變,她想也不想,一句話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卻是間接承認了她的消息從何而來。
沈俊知道小喜子沒有曝露,心安了一半,心裏也明白鄭芍不是一定要追問答案。對鄭芍兩姐妹的感情,在這三年中他看得太多。在這樣兵慌馬亂的時節裏,鄭芍不顧以身犯險,還要到這裏親自來送鄭薇一程,這份情意也值得他鄭重以待。
他望向鄭芍,承諾道:“我知道娘娘在擔心什麼,你放心,薇薇跟著我,我不敢保證她大富大貴,但若有我一口粥吃,也絕不會讓她餓著一點。”
十九歲的侍衛俊挺的身姿已經開始有了男人的輪廊,他的話音並不高,卻擲地有聲,但這不能讓鄭芍安心。
姐妹相伴近二十年,離別來得這樣匆忙,今後在深宮當中,再沒有那一個人為了她刀山闖得,火海下得,奮不惜身,全心全意地為她考慮……明明知道讓這個男人帶走鄭薇是目前最好的選擇,鄭芍眼圈依然紅了,她硬聲道:“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若不是你幹的好事,薇薇怎麼會躺在這裏生死不知?若不是,若不是局勢到了這一步,你以為我願意她跟著你走?”說到最後,她猛地背過身去,聲音已經開始發抖。
沈俊靜靜地站在那裏,等著鄭芍恢複情緒。
半晌,鄭芍回過頭來,除了眼眶紅了一些,她的神態已經恢複了平靜。她從懷裏取出一個錦囊,矮下身來塞進鄭薇懷裏,丟下一句話,隨即猛地起身疾步向叢林中走去:“姓沈的,你別以為你離了皇宮就能為所欲為,若被我發現你騙了我姐妹,上天入地,我絕不能饒你!滾吧!”
她不知道鄭薇會被沈俊帶到哪裏,作為姐妹,她能為鄭薇做得太少。盡管心裏再多的擔憂不舍,她唯一能做的,隻有放手。
“娘娘——”
玉版把什麼都看在眼裏,宮中沉浮數年,她太明白不過,此事如果泄露,將會為鄭芍惹來多大的麻煩。自從得知齊內監的計劃之後,她不是不想勸鄭芍攔住那個侍衛,但是,隻想起因為當年擅作主張,讓薇小姐吃了苦頭的澄心,到今天都還被鄭芍摒棄在外,她便不敢再開口:入宮這些年,小姐眼裏越發揉不得沙子,若是在這件事上拂逆了她的心思,隻怕以自己與小姐的情份,也不會有什麼好結局。
可就這麼放他們走,玉版實在不放心,她想來想去,隻有道:“山下還有這麼多人守著,沈侍衛帶著薇小姐若不能闖過去,那可怎麼辦?”
鄭芍瞟她一眼,唇邊挽起一個詭秘的微笑:“那就得看我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