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的空氣伴隨著嗆燒的木頭味衝進肺腑時,鄭薇委頓在地,空氣擠壓著肺葉,她此刻除了呼吸,餘下的事什麼也做不到。
窒息!頭痛欲裂!腦海裏翻江倒海地鈍痛,還伴著一股胸臆間越來越強的惡心感!
鄭薇還不待抬頭,雙眼就被刺激得止不住流淚。白色的煙霧瞬間充斥了整個空地,她連直起身子,想觀察一下周圍的情況都做不到。
鄭薇心中惶惑:這火起得也太猛了吧?就像天上掉下來一般!
身後熱浪炙人,仿佛火龍將衝過來在她身上恣意奔放。天太熱了,熱得隻需要一個火星子就能把空氣點燃。
“去查,怎麼會走水!是哪裏起的火?”在周圍人的大聲嗆咳中,皇帝的聲音像隔著團棉絮傳來,聽著有些失真。
“是,速召禦林軍來護駕!”
“太子呢?快把太子帶到朕身邊來!”
濃煙在烈日的光線下扭曲出張揚的弧度,隻在彈指間,這裏就變成了火海地獄。
身後的火情迫人,但鄭薇的身體不知是高溫的影響,還是剛剛同皇帝的爭鬥耗力太巨,她心裏明明很著急,身體卻越來越軟,沒有挪動幾步便倒了下來。
她的心裏此刻隻有一個信念,一定要逃出這裏,她絕對不要被燒死!
皇帝和侍衛們都走得聲影不見,遠遠的有人在跑動叫喊,鄭薇想聽清楚人聲的來處,但無論怎麼努力,她隻覺自己像頭被蒙了眼的驢子一般,隻能無助地四處瞎撞。
“有,有沒有……”絕望之中,鄭薇隻得開口大叫。
然而隻叫了一聲不到,她就發現,自己的聲帶破得不行,剛剛她使足了力氣叫出來的那一聲不比一隻小奶貓的聲音大,在滿院子的木柴嗶剝聲中根本沒辦法傳出去。
怎麼辦?
頭越來越昏,鄭薇臉上也不知是熏出來的,還是急出來的,不知什麼時候,眼淚不斷從眼眶中湧出糊了滿臉。
她胡亂引袖擦擦怎麼擦也擦不完的眼淚,用力咬了下嘴唇,力圖讓自己清醒一點,照著前世曾訓練過的,一點模糊的火災逃生知識伏低身子,向著印象中的院門爬了過去。
直到眼前出現一雙黑色的靴子。
靴子的主人穿著一件朱色的侍衛常服,那張臉正對著明晃晃的陽光,記得那回罰跪,也是他站著,她跪著,今天的場麵倒是跟那次奇跡般地重合了……鄭薇仰著頭眯起眼看入了神,是——
他的腰彎了下來,眼睛裏宛如點亮萬點火光。
鄭薇咧著嘴想說點什麼,不待開口,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沈俊把手指搭在鄭薇脖子的大動脈上,確定她並無大礙後,見四下無人,一把把鄭薇撈起來往身後背上,在白煙中三轉兩轉便消失了蹤跡。
避暑山莊煙塵滾滾,火焰衝天,人人自危,根本沒人發現,在一片亂象中一個小小的宮女無聲無息地消失在角落當中。
起火的並不止這一處,這裏建得再大也隻是山居,住不下那許多人,皇帝帶來的人手在不當值時就隻能駐紮在半山腰幾處木屋裏歇腳。
這些人接到火情正亂紛紛地往上衝,恰恰又與山上這些被困住了的宮女太監們撞到一起。領頭的侍衛統領是個有成算的,知道不能讓這些人滯留在這裏堵了道,卻又不好像戰場上那樣拔劍開路,隻好撥出幾個人留下來,幫著這些老弱病殘往山下撤離,他自己則領著大隊人馬奔向山莊。
直到侍衛們的腳步遠得再也聽不見,沈俊才抬起頭來。
他的裝束已經換了一身,他現下穿著一身寶藍色潞綢袍子,戴著與周圍人別無二致的無翅黑紗帽,臉上被煙熏得烏黢黢黑麻麻,縮著脖子,除了背上背著一個人外,儼然一個被嚇破了膽子的小太監。
那幫人誰也沒往他和鄭薇這裏多看兩眼,這些宮女太監們在逃跑時跌傷的燒傷的不少,兩兩相偕者比比皆是。雖說如今男女大防比前朝更甚,但火燒眉毛了,當然隻顧當下,先把人救出去再論其他。
此時山上黑煙滾滾,前頭的人都急著往山下衝,沈俊落後兩步,一邊托了托鄭薇,一邊往周圍不住搜索著什麼。直到目光觸到一樣東西,他猛然頓住腳步,不著聲色地往山道一邊彎下腰,見沒人在注意他們,他瞅準時機,矮下身子鑽進了林子裏。
盡管在不當值時把這片林子已經跑了好多遍,但沈俊仍走得小心翼翼,他辨認著早前那人留下的記號,翻了小半座山,嗅到空氣裏隱隱飄出的惡臭,沈俊知道,他終於找到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