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裘又被稱為雀金裘,裏麵夾著金銀兩種金屬與蠶絲纏成的線,又夾有孔雀的羽毛,但凡有一點點光照在上麵,便明晃晃的,還隱隱顯出羽毛的紋路,華美極了。隻是眼前的這塊布料實在太讓人遺憾了,在那由金翠組成的明晃晃的錦緞上有一小塊兒被腐蝕的痕跡,需要好好修補一下。
“怎麼弄成這樣了?”秦雯已經學著織了兩天錦,太知道這種料子獲得的艱難,上一回做那定陵的龍袍複原就整整用了五年時間,這難度可想而知。
就眼麵前遞過來的這巴掌大的一小塊孔雀錦,光拈線就得用掉好幾袋的孔雀羽,更別說織了,這麼一小片沒三五天功夫可出不來。好好的布料早早下了織機不算,還在正當中被弄壞了一塊,這可把秦雯給心疼壞了。
“你織也會織了,試著補補。”老趙一邊將那塊壞了的孔雀錦遞給秦雯一邊說。
秦雯接過這塊料子,有點感慨,上輩子間接要了自己性命的便是這孔雀裘了,當初的自己病得快起不來身了,但為了寶玉不被老太太罵,還是連夜在昏黃的燈下補了那一小塊被火星子燎到的雀金裘。
如今自己坐在燈光明亮的織機旁邊,不再是個命運交托他人的丫頭,不用因別人而拚命,如今的自己是為了自己喜愛的事物而努力這樣的不同,讓秦雯在縫補的時候也多了一分從容。
這一塊用金銀線與孔雀羽織成了錦緞其實與當初秦雯補的那雀金裘並不一樣,那一塊全部的幅麵都是由孔雀羽織成的,而這一塊,用的是當年定陵複原龍袍的手藝,隻有一部分紋路才是用的雀羽,因而秦雯修補起來覺得反而簡單了一些。
她從織機旁挪到了一個很舒服的藤椅上,迎著光,用一個很小很精致的繡繃將那一塊被弄壞了的料子給繃起來,在上繃子的時候,用一條綢子的邊腳料仔細地墊在繡繃和那塊雀錦中間,防止那竹製的繡繃子傷了料子。
然後便是清理,連經線、續緯線,一點點地從破損處的邊緣將那布料勾連起來,便是織這一小塊都得好幾天,更別說修補了。直到紅西沉,故宮裏的管理人員吆喝著要關門了,秦雯也隻淺淺地修了一點邊角。
“這一小塊你帶回去吧,”老趙指了指秦雯手邊的一小卷孔雀羽拈出的線,“你跟著我們忙前忙後的也有好一個月還多了,莊先生說學校快期末考試了,你得回學校好好複習。”老一輩的手藝人更尊重知識分子,名牌大學的學生願意學手藝那很好,但若因此耽誤了學業,便不是眼前這個靈巧漂亮的丫頭,而是陌生人,他們也是要心疼的。
“帶回去做?”秦雯有點遲疑,這畢竟是對一件重要文物的修複,裏麵的東西按規定是不能被帶離的。
“你帶回去練練手,”老趙解釋,“你手裏這塊是我們專門織出來練習用的,我們年紀都大了,有的人手都開始抖了,便是手不抖的,做這種精細的修複每天也做不了多長時間,體力、精力都跟不上了,修複的主力還得是這樣的年青人。”
他笑得很慈祥,眼角的皺紋裏都透著希望:“你學習之餘慢慢地將這塊料子給補出來,這是磨練手藝,也是磨練心氣,等那個巴黎時裝周什麼的弄完,差不多也用這塊料子將手藝磨熟了,咱們再上手修複那件龍袍。”
“修複比複原難,”一個曾經教過秦雯的老太太眯著眼睛試著修補一小段刺繡,這時也停下手裏的活兒,“修舊如舊,要不然還不如不修,做這一行最值錢也最不值錢的就是時間,因為我們就是在時光裏穿梭,從前人手裏接過他們的生活,然後留給後人們看的。所以不要急,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