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你爬上了岸,我所有的心事和期盼,散落在風裏,或者在泥土中發芽,無論長出的是小草還是大樹,都會蔚然成一片綠色,那就是我精神的綠洲,我疲憊的靈魂,會常在此歇息。
(2005年10月22日)
紙筆家園
紙是潔白的,我靈魂的色彩,在這片純潔的空間,我用筆傾訴。
筆流出的是藍色的血液,讓我沉靜而安詳,當潔白的靈魂被藍色的血液浸染的時候,藍天霎時變得幽遠,情感就如同天邊的白雲,蓄謀一場雨的到來。
精神的家園沒有柵欄,我放牧的文字如同雀鳥,棲息跳躍於樹間。時而歡快地鳴叫,時而閉目小憩,而時間車輪在表盤上旋轉,精神變成疲憊的誇父,不肯稍作停息。
紙筆家園,有時晴空萬裏,靈魂如同天上盤旋的鷹隼,有時暴雨驟至,細密的思維如同雨點,在瓦楞上跳舞,而後情感彙成條條小溪,在時空的落差中傾瀉成美麗的瀑布,一去不返。
從春天到冬天的距離,就是筆在紙上走過的距離,從冬天到春天的回歸,就是情感的回潮,帶來的是星星點點的月光,帶走的是喜怒哀樂和淡淡的惆悵。
(2005年10月22日)
生命的思考
一
我們經常手持牧鞭,在生命的原野上放牧情感。
在冬季,那一望無際的皚皚雪原,在我們的生命中延續,我們就這樣執著地走下去,直到走到春天,看到河中大塊的冰排,從我們的身邊匆匆而過,爾後,河邊的樹上,綻出大片大片的花朵,生命的色彩絢麗紛繁。
多數的時候,我們都得這樣走下去,不肯稍作停留,因為生命中無法選擇,猶如我們不能放棄足下的土地。
當我們大步地踏過冬天的湖泊,從此岸到彼岸,盡管一無所獲,想回首時,身後的日子已融化成一片汪洋,甚至不能留下一絲足跡……
二
作繭自縛,是一種被動的境界,然而有時卻是保護自我的最好的辦法。
我們常常為自己織成一片又一片的網,把自己罩於其中,可有時我們又不能不衝破自織的網,探望外麵的春天。
生命中有許多無奈的曆程,正如原野中的花朵,每年春天便在枝頭悄悄地萌動,不久綻開蓓蕾,繼而走向凋零。不管她絢爛也好,樸實也好,都是生命延續的需要,花兒將無法選擇。
生命的軌跡是流星的曆程,人人如此。痛苦地孕育生成,瞬間劃過天空,燃燒之後,消失無跡。如果在白天,將無聲無息,如果在夜晚,則會燃亮許多眼睛。
三
生命中如果失去追求,人將無法直立行走。
我於黃昏時分從那個生我的村莊出發,告別那生長炊煙的草屋,穿過沉沉的夜幕,打開簡易的行囊,把我最初的情感,小心地收起。
黎明從滿山的枝葉間滲出來,淹沒了我所有的路。告別並不意味著背叛,我將從此出發,尋找我的歸宿。
多少年後,俯首生命之河,清澈明亮,洗去的是從故鄉帶來的滿身灰塵,洗不去的是鄉音。
四
我們雖然有黑色的眼睛,但是卻無法真正地看穿黑夜。
生命中不知將經曆多少黑夜,為此無須長籲短歎。越是在黑夜,就越得睜大我們的眼睛,每個人走入黑夜,都會融入其中。在黑夜中艱難地踽行,無人會對你留意,可當你一旦走到黎明,新生的太陽便能輝煌你的一段曆程。
從黑夜走過的人,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輝煌。
逃避夜路的人,將永遠無法理解黑夜。對待黑夜最好的辦法,就是用自己的雙足,不停地走下去。
五
我站在土地上,長成一株植物。陽光、空氣、水之於我無異於父母,我在土地上走過,此生將無法割斷與土地的聯係。
注視土地上的植物從發芽到凋零,參悟自己的人生,最終我們也須走上那條生命必經的小徑,從肥美走向凋零。
秋天,我和父輩一起收割土地上成熟的麥稻,用這些成熟的生命來延續我們的生命。
領著我的兒子,在父親勞作過的土地上,想象他老人家的身影,想來想去,父親的生命,竟是我們碗中潔白的稻米。
六
坐在縱橫交錯的棋盤前,用我終生的智慧思考,怎樣走眼前這縱橫交錯的路。
黑與白,相互依賴而又對立的兩種人生,多麼純淨、多麼簡單而又複雜。
無論勝與負,都是你真實而又富有的經曆。
麵對殘局,我用生命中所有的輝煌,輕輕舉起一枚棋子,棋枰輕響,勝負昭然。
走出爛柯的故事,黃昏中,遠處的鍾聲已悠然響起……
七
一把古琴,鏗然落地,音符炸得紛紛揚揚……
這段故事,高山一樣凝重,流水一樣悠遠。
我站在河的下遊,溯流而思,想遠古的故事,想伯牙子期的交往。
知音可遇不可求,一切都是緣分。
既為操琴者,隻管撫來,抒心中之情愫,唱晴空之皓月,怡然自樂,何失為一種境界?
子期亡矣,伯牙悲乎?想古往今來,有幾人能踞高山而俯彈流水呢?
高山依在,琴音杳然,流水依舊向後人傾訴一個悲劇般的故事。
時空錯位的冥想
一
靜靜地坐在夏天裏,感受陽光輪回帶來的溫暖,一切都是那麼愜意。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調皮地朝我眨著眼睛,耳邊就響起了蟬的問候。
想到春天走失的情感還沒有回來,不知它此時是否也在感受太陽的暖意,或許它和我隻是時空的錯位而已。
一隻鳥飛來,急匆匆地落在窗前的枝頭上,樹枝悠悠地顫著,是向我致意嗎?
二
路在沉寂中伸向遠方,在這炎熱的中午,沒有叩問的腳步聲。
屋宇下的雛燕無聲地飛走了,不知在哪裏磨礪它們的翅膀,它留下的巢如我的屋子一樣沉靜。
我的目光中沒有你唧唧喳喳的樣子會怎樣地孤獨呢?也許你還不懂,成長有時是一種無奈。
風從窗口輕輕吹來,用它的溫柔撫摸我的煩躁。
而夜晚,月亮又無聲地朗照,它柔柔如水的光華,洗掉了我所有的足跡。
我想,明天,一切都要從默想中重新開始。天呀!思想的旅程不會有終點……
三
童年的時光都遠遠地去了……
一次,雨後的大河洶湧起來,河邊的樹上落滿了鳥。
水聲將鳥鳴稀釋得如此純淨。此時,世界隻有用心去傾聽,才會異常地美好。
我在河岸上奔跑,采集一些鮮花,不想卻留下了足跡。
多少年以後,我曾經的足跡上是否也開滿了鮮花,可是我卻無法知道它們是否美麗。
而歲月呢,把我留在城市的馬路邊,驀然發現,我的腳上沾滿了鄉下的泥土。
四
年少的思想曾如鷹隼,優雅而舒展地俯瞰人生的山穀,世界真的很小,從鄉村到城市之間,不過是滑翔的距離。
中年的時候卻站在船尾撐船,思想在逆流中頻頻回頭,卻不能憩息。從湍急的峽穀中繞過那座山,世界並沒有開闊起來,前麵山峰依然默立在風雨中。
兩岸的草地依然開滿了鮮花,可是我卻無法停下船來。
直到有一天,兩鬢蒼然,人生的水域漸趨平緩,那時,我會棄舟登岸,然後躺在花叢中睡去……而我的思想會在草地上開出同樣的花朵,紮根土地,不再流浪。
(2006年4月18日)
夏日情結
掰著手指數日子,有多少幸福從手中遺落?想用一根情感的線,將日子穿成項鏈,但終無所成,因為它們大小不一,情感也不是一條完整的紅線,有時會打死結,有時會斷開,如同記憶一樣,總有空白。
午睡醒來,思緒被一場雨洗刷得了無纖塵。把日子從日曆上撕下,從高高的樓上用力擲出,它們便很快樂似的,紛紛揚揚,飄落無序。等到它們真實地落在地上,已經感覺等待了太久,然後再賣力地一一數來,如同遊戲,知道怎樣開始,卻不知道會有怎樣的結束。
晴天的時候,也會有許多花傘從巷子裏飄出,陽光肆無忌憚地照射下來,卻無法灼傷,傘下的美麗。天空中有許多棉絮狀的雲朵,靜靜地懸在那裏,正孕育著一場新的風雨。
燕子總是這個季節最美麗的使者,她們在柳林裏來回地穿行,輕盈的雙翅,如滑翔的飛機,盡管姿態優雅,卻也不得不為生計奔波。
打開窗子,風鈴叮當作響,卻把這個晌午敲打得更為沉寂……
郵差騎著不用鈴聲的破舊車子,在胡同的遠處漸漸消失,帶來期盼,帶走祝福。已經很久了,無人來叩我久閉的木門,門口的信箱,早已成為擺設,我已經不習慣用郵差的慢節奏,傳達我急迫的心情。
蟬不再聒噪,夏天即將在玫瑰的凋零中遠去,雨開始淅淅瀝瀝地飄來,灑滿了這個季節,思緒在雨中被淋得灰暗而潮濕,如同沒有晾幹的手帕,把它輕輕折起,裝在貼身的口袋中,絲絲涼意襲上心頭,夏季就過去了。
整個一個夏季,什麼也沒做,曬幹了的情感再度被雨淋濕,想用夏日的陽光織補空虛的心靈,已經成為一種缺憾,一種奢侈。
(2005年8月8日)
燕子和兒子
燕子在堂前築巢,兒子注視著燕子。
春天的歌已被呢喃的燕子滿世界唱響,春天早已化為絲絲的雨在瓦楞上流淌。
兒子的目光跟隨著燕子到處漂流,心已長成萌芽的垂柳。
打開窗子,放飛一冬的渴望。兒子已不再規矩站在窗前聽我講關於燕子的故事,他拉著我的手,奔出戶外,跑進原野,要自己做一回燕子。
春天是萌動的季節,一些心事、一些想法、一些向往都隨初春的嫩芽一起破土而出,伸開腰身,張開臂膀,想得到自然的一些公平的滋潤。
我的兒子,一個出世不久,很少經曆春天的小燕子,在原野上做超低空飛行,他奔跑在我的周圍,而我則是他出生以前就已築好的巢。
乳燕初飛,我的兒子,怎知世事之艱難,當你展翅飛翔,搏擊天宇,可知世上有雷電風雨?當你穿拂柳林,徜徉枝頭,可知天空常有鷹隼橫行?
燕子,一種徘徊南北的候鳥,它的人生常結隊飛行,躲避風寒,尋找溫暖,你將別無選擇。
燕子在高空飛行,兒子在低空飛行,我站在那裏,注視著他們,看看這些燕子,我想,春天真的來了。
(1993年5月)
夜的碎語
一
夜晚,純淨的色彩,無法用畫筆圖解,神秘而安詳。星星稀疏地布於天際,親切而遙遠。在這靜謐的夜裏,他們是否也有呼吸?是否也在思想?不然為何他們還在眨著疑惑的眼睛?喜歡夜的安靜,素紙孤燈,思想在夜裏慢慢地散開,開成花朵,在記憶中永不凋謝。在萬籟闃寂的夜裏,傾聽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動的聲音,匍匐於書案前,足未出戶,思想已然無疆。
二
夜雨常來,敲打窗子,夜晚顯得更加寂靜。記憶中的那把傘,沒有色彩,在故鄉泥濘的路上飄行,從歲月的
這頭走到那頭。母親的笑臉,在燈下漸次清晰,頭發斑白地飄動在夜風裏。窗外的花園長出了蕪草,雨聲就顯得格外清晰。及至天明,打開窗子,蕪雜的花園,在雨夜中長出了一株青青的
野草,我竟然無法叫出它的名字。
三
月亮在夜晚,隨人們的心情,變成殘月或新月,而滿月的時候,恰恰又是一種缺憾。
時間在牆上周而複始地行走,隻有那滴答的節奏,留在了心裏。
無人對話,夜裏並不孤單,北鬥慢慢移出窗欞,夢中的夜很滿,一顆流星無聲滑過,我的思想並未睡去。
四
黑夜無意於欺騙,卻掩蓋了很多細節,在這純淨的色彩之下,思想再也無法單純。
想象就生出了翅膀,在夜裏翩翩起舞,或為蜜蜂,或為蝴蝶,目標都是尋找真實的花朵。它們疲憊地飛行,等到天明才發現,其實花朵就在眼前……
有些東西,無須辛苦地追尋,隻需靜靜地等待。
五
夜彌漫成海,床如同小船,飄蕩在夜裏,思想無法安眠。
丟失已久的情感在遙遠海岸邊徜徉,在風的引領下,在我睡著之前,能否會再次叩動我已經關閉的門扉?即使你回來,你翻越了千山萬嶺,遠涉大海重洋,你清瘦的臉龐和疲憊的麵容,我是否能認出你?
何必怪你呢?我本身就是一個漂泊的遊子。
在這樣的夜晚,隻有門前那盞孤獨的路燈和我一起失眠……
(2006年2月16日)
一場夜雨
一場夜雨,迅疾而來,又走了。
無名的煩躁,在夜雨的衝刷下,漸漸地複歸平靜。
一個在夜裏跋涉的心靈旅人,對夜雨的感覺又是怎樣的呢?清爽絕對談不上,倒是有些意外。未備雨具,渾身濕透,除了堅定的信念,都被淋濕。無論多麼不情願,在這心靈的曠野上,無處可逃。索性裹緊衣裳,堅定地走下去吧!
雨聲漸漸隱去之時,蛙聲一浪高過一浪地襲來,不需用孤寂去解讀,那無法拒絕的歡快的聒噪,絕不是對我有意的嘲弄。
池塘裏的水微微地漲了,而我的心情呢?
心情是微妙的東西,難以言表,如同飛行的燕子,無論她高飛還是低翔,都不要問為什麼,因為,燕子無語,答案永遠不會有。
穿行在雨中,也穿行在他人的視線裏,迎麵的風是情感嗎?這個時候無論是怎樣的關愛,拂麵而來的總是有些微冷。
沒有雨巷詩人的優雅,那小巷中飄出的花傘,迎麵來了,又去了。沒有丁香一樣幽怨的姑娘,她在無雨的世界,又怎能強求她理解我雨夜的彷徨。
風輕輕地吹來,又吹去,衣裾翻飛在夜裏,呈現出一種無畏而翔的姿態,但我絕沒有想飛起來的心情。
高興嗎?快樂嗎?麵對那些探尋的問題,我沒有表情,你們就無法讀懂,無論是陽光,還是夜雨,一切都照耀或灑在心裏。
一次爽朗的笑聲遠遠無法洗去一生的憂鬱,憂鬱是淡藍色的,比天的色彩略深,所以憂鬱有時也是一種高遠的美,否則,你怎樣才能徹底地理解快樂呢?然而在這靜靜的夜裏,那淡藍色的天空呢?
星光不是眼眸,注視著你也不是交流。在茫茫的夜裏,在這無邊的心路的求索中,抬起頭來,在這雨後的夜裏,隻見到一顆明亮的星子,微微地閃著光,這光盡管很微弱,但能看到,已是奢侈。
一場夜雨,來得迅疾。
盡管花園中的花朵需要滋潤,雨關愛花,花也需要雨,但在這樣的狂暴裏,明朝是否會有滿地落紅呢?落紅遍地,無論是否有情,終會化為泥土,無言是一種美,但心痛。
心痛是一種感覺,感覺又是今晚的夜雨,你為什麼來?又為什麼去呢?
(2008年7月18日)
一種心情(三章)
彼岸之巢
彼岸,高樹,空巢。
葉子一落,隱藏在夏天深處的鳥巢,立刻暴露無疑。
整個冬天,樹都很瘦。碩大的鳥巢,高高地架在樹上,如同病態的枝條結出的病態果實。
河流,凝固,不會再照出鳥兒飛翔的身影。然其內心的熱血在其冷峻外表的庇佑下,無時不在奔流,向東而去,它們能衝出這個冷漠的季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