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輯

晚風中的音符

整個夏天我都在和窗前的那隻鳥對話它在我的屋簷下築巢後來飛走了

傾聽風中那單調的音符原來是晚鍾在敲起……

斷章與零落的思緒

中秋已過

中秋已過,再看月亮,還是很圓,可心情卻漸漸殘缺起來。

從江南回來,從煩躁的暑熱中回來,一踏進北方的秋風裏,頓時感覺到,絲絲秋意。

一枚翠綠的葉子,在風中失去了水分。它不知疲倦地在秋風中旋舞,詮釋著理解秋天的痛苦。

從此,樹會消瘦下去。

當大批的葉子離開母體,回歸自然的時候,果實就露出了金黃的笑臉。因此,麵對秋天,有人會悲傷,而有人會更加喜悅。

中秋已過,北方的荷花已殘,而江南如花的女子,還在品嚐青青的蓮子。

登黃鶴樓

崔顥走了,李白來了。李白走了,陸遊來了。陸遊走了,我來了。

我來幹嗎呢?黃鶴樓下隻有兩尊銅鑄的黃鶴,昂首向天,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它奮飛的欲望,永遠隻能成為一種凝固的姿勢了。

登斯樓也,看楚天千裏清秋,看兩水夾明鏡,看長江穿城而過,無語東流。看天邊的船隻漸行漸遠,隻是沒有了布帆,而離情依然逾越千年的秋風,在汽笛聲的消退中,在岸邊揮灑。

東望夏口,西望武昌,山川相繆,鬱乎蒼蒼。古戰場硝煙已遠,而赤壁濤聲依然。漢陽鸚鵡洲,已無萋萋之荒草,更聽不到禰衡鸚鵡之賦。曹公黃祖俱飄忽,一批批文人墨客,如同赴約般趕來,然後再舉那孤帆,黯然離去。

古琴台就在眼前,而高山流水的清音已遠。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

一橋飛架南北,川流不息的車流,在繁華的背後,讓江城在喧囂中起伏,晝夜無眠。

夕陽已落山,沒有晚鍾的餘韻。我站在黃鶴樓上,看飛鳥歸巢,看秋江一脈。

於悶熱的天氣中打開折扇,輕輕一揮,等崔顥、李白、陸遊都走了,我才敢寫下這點文字。

(2010年10月4日)

冬天裏的樹

你掙紮生存的神態,足以說明,你是這片土地的靈魂。

冬天裏的樹,佇立在很冷的背景裏,這不是藝術大師的油畫,這是一種風景,一年一次,不屈地解釋著生存的秘密。

你掙紮的身影,有時分隔碩大的夕陽。你掙紮的身影,有時沒入肆虐的風雪。

你龜裂的皮膚,抵禦著風雪的侵蝕。你瘦削的容顏,記載著歲月的辛酸。

你植根母性的土地。你生命的血液不會凍結,你不屈的靈魂被壓抑、扭曲,隻為詮釋生存的含義。

你的身影彌漫了世界的空間。你高高地昂起頭,因為你相信,你的身影不會永遠這麼瘦。

狂風肆虐地呼號,你從不哭泣。你高大的身影在地平線上流動成風景,因為你相信,那離你而去的南飛的候鳥,會在某個時刻成群地回歸,棲息在你的枝丫上,親昵地贈給你一個碧綠的春天。

(1993年1月)

冬雪將至

雲在天空中起伏,鉛灰色,如同起風前的海,不知蘊藏著多少玄機。

大地之上微風吹過,將枯的小草,在風中不停地顫抖。樹卻安靜,這樣的風是無法撼動它頑強的意誌的,葉子倒是早已落盡了。

陽光不失時機地從雲的縫隙間擠出來,仿佛把這片沉重鑿出了一個個洞,試圖在初冬的季節裏點燃一些熱情。

鷹隼在鉛灰的天幕下盤旋,在俯視大地的同時,好像要破雲而去,我依稀能聽見它的叫聲,這聲音盡管微弱,但很堅定。

天際風雲變幻,街道上的人流漠然匆匆而過,從自己生活的這端機械地走向那一端,所有的變化似乎和他們無關。

獨自走進曠野,前方即使沒有路,也不能再沿著原路返回。極目四野,遙遠的地平線,沒有起伏,單調成一條直線,隻有一棵樹,垂直地站在那裏,這簡約的符號,是我的路標嗎?無法用眼睛丈量出它和我的距離,還是堅定地走下去吧,它終會來到我麵前!

冬天的第一場雪即將到來!

快點到來吧,你早晚都要到來的!我知道,這第一場雪不足以堆成守望整個冬天的雪人,也不能留下我孤獨的足跡,但我還是盼望著它早些到來。

第一場雪降臨之後,天空定會露出暫時的笑臉。我的路程沒有結束,而冬天卻剛剛開始……

(2005年10月29日)

青驄馬

青驄馬,你高昂的頭顱是傲慢嗎?疾馳在青綠的原野,你俊美的身影在風中劃出優美的曲線,你飄逸的鬃毛高揚起一麵旗幟,如同領軍的大旗,你堅實的馬蹄,踏響了歲月的節奏。

你健美的身軀,舒展的姿態,即使在原野上悠遊,也是歲月美的圖解。俯首傾聽足下的土地,在這片土地上咀嚼時光,喝這片土地上的水,你的性格已經深深地融入了泥土。

青驄馬,那素雅的色彩,是誰不經意間在這片土地上遺落了一滴色彩,還是遺漏了一個注解歲月的符號?

涉過那條河,涉過那條河吧!那是你永遠的願望。彼岸的水草無比豐美,盡管你無法知道河的深淺!

夕陽下,你甩動強健的身軀,抖落一身水珠,宛如一場紛紛揚揚的太陽雨。再回首時,大批的馬群已在身後,隔著河流和你的部落相望,來路已無蹤跡,彼岸已成背景,在暮色中漸漸模糊起來……你仰天長嘶,前麵的路注定孤獨!

不能回頭,你堅毅的性格在昭示著你。

當你孤獨的身影漸漸地隱沒在黃昏裏,有誰還能看出你本來的顏色?

你既然能在太陽下奔跑出激越的節奏,也一定能踏碎月光下的那片孤獨。

青驄馬,你是自由的魂靈,是草原的思想,你的魂靈和草原融合在一起,那就叫豪放。

你不需要馭手和韁繩,你自由的姿態何懼嘲笑?當你和戴著韁繩馱著馭手的馬相遇,彼此會用怎樣的目光對視呢?

從春天走到秋天,已經體會到了生命由萌發到凋零的過程,但你還要走入冬天,要迎接的風雪永遠無法回避。你需要忍耐饑餓、寒冷、孤獨,無論你站著或臥著都無法躲避十二月的大風雪,你隻能前行、前行……

天為廄、地為床,那片清冷的月光不需要裁剪就可以蓋在身上,而這時,你又會走入怎樣的夢境?

向前,向前,再向前!盡管你走的每一步都那麼艱難,盡管你無法重現在青綠草原上有過的瀟灑,僅僅你迎接風雪的姿態,就已成為永恒的風景!

如果你倒下了,就可以長眠在那片土地裏,來年那裏會長出一棵小樹,抑或一朵小花,作為你的墓碑。如果你羸弱的身軀能走出冬的邊緣,一個從幸福到痛苦的輪回又會重新開始。

草原上漸行漸遠的青驄馬啊,你需要的不是理解。

(2006年7月30日)

讓情感浪跡天涯

經常把自己的情感放逐,讓它浪跡天涯。

一把折扇無法驅逐心中的燥熱,一把竹簫無法吹亮孤獨,一把剪刀無法剪斷愁緒,一張素紙無法描繪人生。無奈,讓我的情感浪跡天涯吧,用時間做成的牧鞭,在人生平原上放牧。

海濤在敘說著人生的閑話,或高昂激越,或輕歌曼舞,或低吟淺唱。我孤寂的靈魂常駕清風而舞明月,常伴明月而化清風。

靈魂常作為一隻鷗鳥在生活的海洋上逡巡,俯看生命在波峰浪穀中起伏,總想以自己優雅飛翔的姿態求得暫時的寧靜。多麼想就這樣永遠飛行下去,直到疲憊不堪,也要在生活的海中做一個填補精神家園的精衛。

天涯無界,情感的曆程無疆。即使相隔萬裏的遙想,我也會讓我不辭辛勞的信使飛越長空,在你精神的花園中,化作一隻翩翩素蝶,獨自成舞,最後讓心靈再次成蛹,為將來的羽化做一次自律的束縛。

情感無形,大可化為宇宙,小可作為一粒花種,即使在飛鳥的嘴中遺落,在陌生的土地也能開出向陽的花朵。

人生無法兩棲,即使使出最大的本領也不過是在大地上和他人做競爭性的賽跑,就算贏得勝利又有多少實在的意義?而我的靈魂會插上翅膀,不受任何束縛而遨遊天宇,在我遨遊天際的途中,哪怕隻碰到一個同我一樣的靈魂,也不會孤寂。

天有涯嗎?如果有,那就是我們精神疲憊之旅的最後歸宿。天無涯,而精神的家園是心,靈魂的歸宿是心,故我心可以容納宇宙,情感疲憊之後注定要以候鳥的方式回歸。

如果明朝你看到一隻蜜蜂在傾聽花的心跳,那就是我情感暢遊宇宙的外在形式。

(2005年8月27日)

散落在春風裏的句子

沒有相約,春天來了。她輕盈的腳步,如歌的行板,無意間碰響

了我記憶的風鈴。穿過季節的曲廊,猛然抬頭,春天已經在枝頭微笑著招手。雄鷹優雅地在三月的天空中飛翔,牽動無數關注的眼睛,於是便

有無數的孩子,用單薄的紙鳶,牽動自己無法飛翔的夢想。

冰淩點點滴滴的節奏,不似雨,但卻敲醒了一個季節的記憶,此後,會有無數場雨,或徐或疾,從我的屋簷前飛流成瀑,春天的序幕就算拉開了。

看到破土的草芽了嗎?寒心蘇醒,探望春天,也需要勇氣。

春天的腳步,從南到北,一夜間來到了窗前。回歸的候鳥,在最後一片雪地上棲息,它們的足跡注定會融化在春天裏。在微寒的風中,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溫暖,設想那冷暖的幾度交

鋒,感受那飽含情感的雨滴。一聲霹靂,那是勝利者的呐喊,不及防,向往的心情已經淪陷在春雨的問候裏。

春天的風,將綠意一浪一浪地送來,淺淺的,無法拒絕。山無言地青翠起來,一場春雨,水有了新的韻律。原野上遊動的羊群,將春天消化成真正的思想,大地就廣博而深

邃起來。是誰橫笛一曲?憑欄望,春天漸漸地豐滿起來。心事剛剛遣去,白發和綠草,又萌生了幾許?

春天的腳步,急促起來。那些飽含期望的種子,衝破了自身的禁錮,發芽了。不久,新綠

的禾苗,在風中學會了起伏。那些生命還很弱小,雖然頻頻向我們致意,但還需要心情的嗬護。可是在春天的眼中,我們的背影,也很單薄。和其他的生命相

比,我們唯一的特長,就是能將希望變成收獲。

放棄手中的畫筆吧,它無法真實描繪春天的色彩。自然的筆觸在大地上塗抹的每一次,都是那樣的深沉。土地上每一朵新開的花,都是春天的靈魂,我們的畫筆又如何能

深入它的心靈?我們能做的就是打開窗子,讓流鶯的歌聲和潮濕的空氣一起擠進來,溫潤我們的心情。不要再將山花折下插在案頭,盡管我們的摯愛清純如水,也不可能永遠將春天據為己有。

(2006年3月17日)

散文詩行者

古道西風,黃沙漫漫。

心靈騎著詩歌的瘦馬,行進在想象的綠洲中。

向西,向西,追趕太陽!

因為你深知道,太陽落下以後,沙漠不再溫暖。

前麵無路,後麵也無法留下足跡。可是你堅信,太陽落下去的地方有綠洲。

沒有駝鈴,吹一支竹笛吧,讓它在風中傳播,給無邊的黑夜聽……

驅逐孤獨的最好做法就是欣賞自己狂怪的大笑,暗夜中,月亮是你最忠實的伴侶。

清輝寂寂,如霜如雪。

太陽的腳步遠遠快過你的馬蹄,你太疲憊了。

當你即將倒下的一瞬,突然發現,天空霎時明朗,其實太陽已在身後……

(2005年10月10日)

綻開在夏日裏的思想

穿著破舊的涼鞋,行走在夏日的風裏,於是身後就有了一串零零碎碎的記憶……

打開窗子,讓熱風吹進來,午後的沉悶就飄蕩在風裏。

門前的合歡樹,每一片葉子都是一隻清醒的眼睛,整個夏季,便不可能再有秘密。

麻雀在林間雀躍,無論歡快與憂愁,舞姿永遠如一。午睡醒來,陽光破窗而入,一片光斑從樹隙間照進來,流瀉在攤開的本上,不斷地閃爍。合上本子,隻要不再打開,就算珍藏了這個夏日最美麗的詩句。

岸柳柔弱隨風,為誰而舞,是要展示優美的腰肢,還是無奈在風裏?

一頂破草帽,遮蔽了思想的鮮活,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坐在午後的陽光裏,在意念變得慵懶之時,便擁有了夢境的美麗。

一夢太長,醒來似乎已經到了秋季,而佇立在風中的身體,還穿著單薄的夏衣。

從巷口的這頭走入,自巷口的那頭走出,穿行的不僅僅是時間的長廊,還有心的距離。在這段短短的裏程裏,有多少門在木然地關閉,而孤獨就會再次讓短短的道路變長。而此時,即使你再寂寞,也不要隨意叩動任何一隻門環,因為門後的那片空間,不屬於你。

很多日子都要打傘,遮蔽自己。晴朗之時,怕暴曬。蔭翳之時,怕淋濕。而開在夏日裏的傘,一朵比一朵美麗。封閉自己有時也需要有美麗的借口,美麗的外衣。

魚在水中優遊,似乎快樂無比,全然不在乎來自岸上的窺視。池塘雖小,可這是魚兒永恒的家園,無法改變。而無法改變的事實,總會變成安逸和弱智的借口。

一個鬥笠,掩蓋了貪婪的表情。一竿在手,一線入水,目光虛空,似很淡薄。不久,魚,便會以美麗的心情,遊入漁人精心設置的局。

沒有感到孤獨,許多魚都在筌裏呼吸,享受那暫時的一點安靜。可我知道,不久,這貌似平靜的池塘,又會泛起搏鬥的漣漪……隻要在江湖,就沒有永遠的勝利者。無論是誰,得意之時,怎會

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他人設的局。隻有深陷局裏,才會突然明白,其實失敗的原因很簡單,僅僅因為想得到眼前那一點點香甜的餌。

夏日裏能做一隻鳥,很快樂。無論它是否有寬大的翼展,滑翔總是一種優雅和美麗。

即使是一隻小小的鳥,能夠俯瞰大地,都不會覺得自己渺小。其實魁偉並不在於個頭的大小,要看你心靈輻射的半徑和距離。

花園裏的花幾乎在同一時間裏開放,五彩繽紛,絢麗異常。在花蕾綻開的瞬間,有多少人看到了花想表達的思想?花兒知道,其實美麗不需要攀比。我相信不同的花,流動著的是

不同的血液,因而就有了不同的顏色。不為爭奇鬥豔,因為這樣一個季節,是自己無可選擇生長的時期。每一朵花的綻開,隻為了一次權利和體驗,絢麗也好,樸素也罷,它們共同構成了春天美麗的風景。和一朵花邂逅,花說,與其說來欣賞我的美,不如說是讓你來看我生命的軌跡。

(2008年6月21日)

紙船

翻開日曆,以往褶皺的生活,很難撫平,索性撕下來,疊成紙船。佇立在生活的岸邊,仰望藍天,俯首碧水,把所有的心事、所有的期盼,裝在船上,讓它順水而東……

你潔白的身影在我的眼中消失了,我的心也如三月的春花,穿過冰淩的封鎖,在春陽之野,綻開笑臉。

我不會左右你的方向,任你在時間的河流中漂流。

不曾期望你有一日千裏的氣魄,我知道,你會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或是曉風殘月的夜晚擱淺,抑或在微風的吹拂下顛覆,但我堅信,你永遠不會沉沒。你輕盈的身影,沐朝陽,披星輝,穿過時間的隧道,在我的思想中到達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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