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陰陽牆
楔 子
風雨之夜。
漆黑一片的大樓裏，隻有貼近地麵的長明燈發出幽綠幽綠的光，像怪獸陰森的眼睛。
樓梯拐角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啪嗒啪嗒，由遠及近，漸漸清晰起來。一個留著短發的女生走了過來，像是剛剛哭過，眼睛紅紅的。
她推開陽台的玻璃門，一閃身走了進去。
女生惶恐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調整好情緒，虔誠地站在了朝北的一麵牆下。牆體經過多年風吹雨淋，已經出現了裂縫，苔蘚從裂縫裏鑽出，如同綠色的傷口。
女生用隨身帶來的筆在牆上寫下一個名字，然後說，“曹樂樂，請告訴我，我該怎麼辦？”說完她對著牆鞠了一躬。
耳畔除了雨聲，死一般沉寂。
“曹樂樂，請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外麵的雨下得更加猛烈，嘩啦啦砸在玻璃窗上。
忽然一道閃電，將整個夜空撕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陽台瞬間被照亮，女生猛地抬頭，原本失神的雙眼立時瞪大，拚命地向外凸出，像兩個裂開的雞蛋。
就在剛剛寫在牆麵的那個名字上，竟然出現一把匕首。
女生已經嚇得麵如死灰，一個趔趄摔在地上，她想逃，逃離這個地方，身子卻不聽使喚，像一攤軟泥。女生再仰頭看時，牆上的匕首已經不見了。正當她猶豫的時候，從那些綠色的苔蘚中慢慢滲出了紅色的液體，成片地流下來，彙到一起，變成了一個大大的字——死。
【1】
今天是陸薇進入大學的第四周，根據學生處分配的任務，她要去打掃5號樓。
5號樓在學校的東南角，位置十分偏僻。那裏原本是老圖書館的所在地，後來學校修建了大型圖書樓，這裏就慢慢冷落下來，再後來，就成了學校的後勤部，替換下來的桌椅、教學用具，以及石膏頭像等等雜物都堆在裏麵。
陸薇拿著清潔工具，和幾個同學在學生會主席的帶領下進入5號樓。
空氣裏散發出一股黴味，玻璃窗下，無數的灰塵在亂舞。“這是什麼鬼地方！”同學小桃一邊捂住鼻子一邊不滿地說道。
“同學們，你們今天的任務就是清掃5樓的這些教室，兩個小時後我們在這裏集合。”說話的是學生會主席林成書。
林成書個子很高，人長得也十分帥氣，特別是富有磁性的嗓音和冷漠的氣質，更是迷倒了眾多女生，聽說前幾天林成書唯一的親人奶奶去世了，對他的打擊很大。林成書清點了一下人數，然後手指著走廊的盡頭說，“大家記住，千萬不要靠近那道牆！”
陸薇也跟隨大家的視線看過去，卻見走廊盡頭是一道白牆，上麵隱約還寫著一行紅字。
這時候小桃問道，“為什麼啊？”
林成書把目光落到小桃身上，表情異常嚴肅，“學校規定，其餘無可奉告。”
“切，這人怎麼這樣！”小桃撅著嘴，拉著陸薇去打掃衛生了。
陸薇和小桃負責的那個教室很快打掃完畢，接下來就是拖地，陸薇從門後找出拖把，朝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走去。
陸薇在那堵牆跟前停下來，上麵用油漆寫著：“學校禁地，嚴禁翻越。”陸薇將拖把立在一邊，仔細看著那麵牆，她突然笑了。
那並不是一麵真正的牆，而是用硬紙板塗上白牆漆偽裝成的。陸薇用手指輕輕碰了碰，白紙板就輕微搖晃起來。
後麵隱藏著什麼？陸薇又想起林成書的話來，心裏愈加感到好奇。她蹲下身，發現紙板的一角可以掀動，又回頭看了一眼，確定走廊裏沒人，用力掀開紙板，鑽了進去。
裏麵是一個幽暗的空間，窗子上都釘了密密麻麻的木板，將外麵的光線嚴嚴實實遮擋住。陸薇有點害怕，掏出手機來照明。
她湊近一塊牆，借著微弱的光線，陸薇看見牆上寫滿了字。牆上的字體各異，一看便知是許多人留下的。有人在抗議學校的上課製度，有人則寫下了對愛情的憧憬，還有人留下自己的電話交友。陸薇把視線投向高處，隻見上麵用極大的字體寫著四個字：“學校貼吧。”
陸薇想，寫這個的人太有才了，繼續拿著手機向下照，又看見一行小字：“進貼吧許願者，全部遭到詛咒。”陸薇心裏一凜，頓時感到脖子上冷颼颼的。
就在這時，陸薇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她感到有什麼東西從後麵爬上了自己的肩膀。
陸薇不敢回頭，用眼睛的餘光往下看。
她看到一雙手正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2】
“我之前說的話你沒聽見嗎？”林成書的聲音很是嚴厲。
“我……”陸薇無話可說，再加上剛才的驚嚇，眼淚流了出來。
“我們先出去再說。”林成書拉著陸薇從紙板牆鑽了出去，沒想到外麵已經站了好多人，大家疑惑地看著神情恍惚的陸薇。
“陸薇你沒事吧？”小桃過來握著陸薇的手，“剛才見你好久都沒回來我就出來找，結果看見拖把在牆邊立著，我就把大家喊來了。”
“我沒事。”陸薇小聲回答。
“今天的衛生就打掃到這裏，明天下午同一時間請大家再來樓門口集合。”林成書說完剛要離開，又轉回身來，對陸薇說，“以後你就不要來了。”
等大家走得差不多了，陸薇的眼淚再次掉下來，任小桃怎麼勸都止不住。剛才即使在小黑屋裏受到林成書的驚嚇自己也沒這麼難受，卻被他這一句話徹底打擊到。
“陸薇，你到底在裏麵看到什麼了，林書成這麼生氣？”小桃問。
陸薇搖搖頭，歎了口氣。
盡管如此，回到宿舍後，心情稍稍平複的陸薇還是把在小黑屋裏的事情告訴了小桃。沒想到小桃聽後大為驚訝，“你是說在牆上建立的貼吧？”
“你知道？”
小桃說，“我前幾天參加社團活動的時候，無意中聽人說起過。”
陸薇一下抓住小桃的手，“你快跟我講講。”
“大約兩年前，學校裏有個叫曹樂樂的女生，多才多藝，而且人長得十分漂亮出眾。但是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曹樂樂突然自殺了。自殺前，她在陽台上創建了學校貼吧，要大家把自己和愛人的名字寫上去，她死後會保佑這些情侶永遠在一起。”
“每個學校都有代代流傳的鬼故事。”陸薇不以為然。
“開始我也這麼認為的。”小桃看著陸薇，眼中有詭異的光芒，“但是已經有三對戀人出事了，全部是女生把男生殺死後，又選擇了自殺。”
“這些人出事，都跟那個牆上的貼吧有關？”陸薇問。
“是的，那些女生都去過那裏。”小桃回答。
“奇怪了，曹樂樂不是說要保佑那些情侶嗎，怎麼會變成了詛咒？”陸薇又想起了學校貼吧下的那行小字。
“不知道，曹樂樂死後，貼吧的規矩就被改了，變成了詛咒。”小桃說到這裏突然停下了，神秘兮兮地說，“而且我還知道一個絕對勁爆的秘密！”
“哎呀，你就別逗我了，快說！”陸薇催道。
“曹樂樂生前的男友，就是林成書。”
【3】
樓道裏很安靜，隻有陸薇的腳步聲。
紙板牆沉默地堵在那裏，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之所以再次回到這裏，是因為陸薇發現脖子上的項鏈丟了，那是父母送她考入大學的禮物，因此意義非凡。陸薇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找到，隻能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到這裏。
不知道為什麼，越靠近那堵牆，陸薇的心跳就越厲害，像是要揭開一個天大的秘密。她把腳步放輕，在紙板牆跟前屏住了呼吸。
她輕輕掀開一角，小心翼翼鑽了進去，正當陸薇要推開玻璃門時，她猛地愣住了，陽台上蹲著一個人。雖然背對著自己，陸薇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人就是林成書。
林成書的跟前擺著一束紅豔豔的玫瑰，再前麵就是那麵貼吧牆了。
“樂樂，我來看你了。”林成書的聲音陡然響起，沒有了平時的從容，卻平添了幾分陰鬱。
“樂樂，今天是你的忌日，我買了你最愛的玫瑰花，記得在一起的時候，你每次看見別的女孩收到玫瑰花就會特別羨慕，那時候我沒什麼錢，買不起這些花。你多乖巧啊，從不張口問我要，但是每次看見你眼角裏羨慕的目光，我的心裏都特別地難受，更多的是對你的愧疚。現在我有了一份工作，以後會經常買玫瑰花給你，買好多好多給你，好不好，樂樂？”
陸薇隱藏在黑暗中，聽著林成書的話，不知不覺眼角就濕潤了，她從沒見過這樣癡情的男生，那些心裏話盡管是說給一個已經去世的女生的，卻一樣打動了她的心。
“樂樂，相愛的人都希望對方能夠幸福，就像當時的我們。而學校裏那些情侶，跟我們是一樣的。”
陸薇靜靜聽著，隱約覺得林成書有什麼話要說。
果然，林成書又說道，“樂樂，不要再繼續詛咒那些情侶了好不好？那些人死得好慘，他們沒有錯啊！”
陸薇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樂樂，你為什麼要下那樣的詛咒？”林成書的聲音因為急切而有些失真，“非要不停地死人你才會開心嗎？”
一縷縷細碎的光線透過木板的縫隙從外麵透射進來，正好打在那束花上，火紅的玫瑰像是在血水裏泡過一般，散發出陣陣香氣。
就在這時候，對花過敏的陸薇，竟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4】
“你出來吧。”林成書竟然沒有被驚嚇到，像是早有準備那樣，扭頭看著藏在身後的陸薇。
“對不起啊……”陸薇有點語無倫次，“你早就知道我來了？”
“我並不知道是你，但不論是誰，我都不希望隨便到這裏來。”林成書又恢複了人前的冷漠。
陸薇趕緊給自己找台階下，“那個……我是來找東西的，我掉了——”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林成書從口袋裏掏出一條水晶吊墜項鏈，問她，“是這個吧？”
陸薇接過來，又驚又喜，將項鏈小心收好，這才對林成書說道，“謝謝你。”她心裏一陣狂跳，好像那條項鏈上還帶著他身體的溫度。
“趕緊回去吧。”林成書說完轉身，又繼續麵對著貼吧牆。
“如果我是曹樂樂，有一個人這麼喜歡我，我就會聽那個人的話，收回那個恐怖的詛咒。”
陸薇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欠妥，於是小聲說，“對不起啊。”
林成書幽幽地歎了口氣，說道，“樂樂生前是個很聽話的女孩子，她太完美了，我從沒有見過這樣優秀的女孩子。”
“那她為什麼要自殺呢？”陸薇問。
林成書的身子很明顯地顫抖了一下，良久，他站起身，重新看著陸薇，“樂樂是城市裏長大的孩子，家世顯赫，而我，隻是個從農村考進大學的窮小子，用樂樂父母的話說我們就是門不當戶不對。她的父母不止一次來找過我，許諾給我一筆錢，隻要我離開他們的女兒。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樂樂就被她父母帶回了家。後來有一天，樂樂跟她家裏說想回一趟學校，跟我做個了斷。實際上她沒有找我，而是從這個窗口跳了下去。”
林成書的眼裏貯滿淚水，他哽咽的樣子讓人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