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喝完了咖啡,兩人一路驅車去了林家。
路上,唐朵一直看著窗外,沒興趣說話,梁辰也沒吭聲。
直到來到林家門口,敲了門,低迷的氣壓都沒有散去。
陳慧茹前來開門,見到是唐朵,立刻把人迎進屋。
林月的臥室門緊閉著,唐朵掃了一眼,低聲問陳慧茹,林月還不肯出來?
陳慧茹又開始唉聲歎氣。
唐朵這才注意到,陳慧茹的頭發比上次見又白了一些。
她將已經找到陳晨的證據,很快就會由工作室交給警方的消息,低聲告訴陳慧茹。
陳慧茹一聽,又驚又喜,還不放心的問:“真的?”
唐朵點頭:“真的。但在那之前,我想再見見林月,有些事恐怕還得問問她,好麼?”
陳慧茹立刻答應了,雖然她不知道,唐朵能從已經瘋癲的林月口中問出什麼。
兩個女人說話間,梁辰也已經打量完林家客廳的布置,可以說是一塵不染,采光也好,自然,也不難從擺設中看出林家的拮據。
這時,梁辰感受到身後兩道目光,他回過頭,剛好聽到陳慧茹問:“他也要一起進去?”
唐朵編瞎話眼睛都不眨:“他是心理專家,很貴的,工作室好不容易才請他出診,有他在,我會更方便問林月。你放心,如果林月害怕,我們就出來。”
陳慧茹一聽是“心理專家”,原先的猶豫不決瞬間就消散了不少。
這時,唐朵拍拍她的肩,落下最後一句:“但是他的治療不能被打斷,一旦斷了就得重新來,而且效果減半。所以在我們出來之前,阿姨你就先待在客廳裏,好麼?”
就這樣,唐朵支開了陳慧茹,和梁辰一前一後進了林月的臥室。
……
林月依然蓬頭垢麵,蜷縮在床上一角,兩人進來時,她身體突然一僵,抱緊膝蓋,警惕的看著陌生來客。
昏暗中,隻有兩扇窗簾中透出的一道光亮,屋裏的陳設看得並不清晰,但唐朵已經來過一次,確定這裏並沒有大變動。
而梁辰,和剛才在客廳裏一樣,在昏暗中走了一小圈,還撿起桌上的一張紙,用紙在桌麵上摩擦了一下,抬起來就著光源看了一眼,又用手指去擦桌上的筆記本電腦。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角落裏的路由器上。
他的身材本來就高大,此時又是在狹小且光線不足的密閉空間裏,雖說他的動作輕微利落,無形中卻會壓迫人。
一時間,屋裏安靜的不可思議,隻能聽到路由器發出的信號聲。
奇怪的是,打從他們進來,林月就一聲不吭,也沒有發瘋,她一直死死盯著梁辰的動作,渾身充滿戒備。
唐朵找了把椅子坐下,挨著床邊,翹著二郎腿。
然後,她率先發問:“找到了麼?”
她問的是梁辰。
梁辰將紙放回桌上,回過身:“她沒有手機,路由器卻開著,筆記本電腦是溫的,說明剛剛才用過。”
唐朵笑了:“我對粉塵有點敏感,稍微有點灰就會忍不住打噴嚏,但我進來這麼久,覺得空氣還算新鮮,溫度也沒有客廳暖和,恐怕幾分鍾前才開窗通過風。”
昏暗中,彼此的聲音都很低,很沉。
梁辰:“注重換氣,珍惜健康,還上過網與外界溝通聯係,這些都是有意識的自主行為。”
唐朵:“如果真的不願接觸外界,為什麼還要上網,還開窗?這是不是可以解釋為,做這些事的人,根本沒有瘋,或者是裝瘋?”
那後半句話,唐朵邊說邊轉過視線,輕慢的落在床上那縮成一團的身影上。
林月披散著頭發,一動不動,唯有眼神,比剛才清晰的多。
不容錯辨,她正在瞪唐朵。
唐朵的笑容譏誚極了:“到底是年輕幾歲,沉不住氣,其實你隻要一直裝下去,死撐著不承認,我們也拿你沒轍。”
她話音落地,梁辰突然動了。
梁辰轉過身,背對著兩人,寬厚的背在昏暗中仿佛一座小山,然後他伸出一隻手,將筆記本的蓋子打開。
光亮從裏麵散出,刺眼得很。
梁辰眯著眼,確認過後,便側過身,讓唐朵看清楚筆記本上的畫麵——正是林家客廳。
屋裏瞬間安靜了。
然後,在唐朵震驚的目光下,梁辰又在鍵盤上按了幾下,畫麵切出,換成林家大門口,和林家住的單元樓樓下。
那麼,也就是說,即使林月將自己關在小屋子裏,也能一清二楚從樓下到樓上,到她家裏發生的一切,都有誰來,有誰造訪。
而且,她還可以聽到唐朵剛才和陳慧茹說的話,直到他們要進來,這才飛快地合上筆記本,衝上床,裝作魂不附體的模樣。
屋裏突然響起“啪啪”鼓掌聲,是唐朵。
在林月的瞪視下,唐朵倏地笑了:“你可真牛逼。”
自然,唐朵也聽了不少陳晨的傳聞,就林月相冊裏的照片分析,兩人關係應該已經達到閨蜜的程度。
這個年紀的姑娘好到這份上,大概是無話不說了,偏偏在林月出事之後,陳晨一次林家都沒去過,即便撕破臉了也不至於這麼狠心吧,多半是心虛作祟。
所謂防火防盜防閨蜜,唐朵認定,關鍵就在陳晨身上。
至於林月,唐朵眼瞅著陳慧茹為林月急的頭發白了一大半,整天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總想勸她一句,眼下任何雞湯和安慰,都比不上當麵給禍害她的小賤人一巴掌來的管用。
隻是話到嘴邊,唐朵又說不出口。
想到這裏,唐朵肩膀一震,纖細的雙臂緊緊摟住背包,說話的聲線幾乎抖成了篩糠:“你……你是不是陳晨?”
陳晨沒應,那眼神裏的警惕卻一時沒有蓋住。
兩個跟班互相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個開口道:“少他媽套近乎,明天還是這個時間,過來交錢,一千塊!”
唐朵一慌,咬著嘴唇,眼眶瞬間就紅了,眼淚卻欲落不落。
嗯,還得感謝這生來就不爭氣的生理結構,情緒一上來,眼睛就放水,吵兩句就是哭腔,屬性隨時爆“婊”,也難怪梁同常說,這是老天爺賞她飯吃=。=
果然,那兩個跟班看她這樣就來氣,其中一個擼著袖子就要教訓她,幾步就走到唐朵跟前,一個巴掌用力扇下去,“啪”的一響,幹巴利落脆,接著就聽到一聲哀嚎。
但哀嚎的卻不是唐朵。
唐朵也“剛好”腿一軟,一屁股蹲坐下去,環抱著身體嚶嚶哭道:“我,我沒錢……我媽,還有我妹,都病了……”
行凶的跟班那隻拍中牆壁的手掌,早就麻的沒了知覺,齜牙咧嘴的彎了腰。
另一個看不下去,也要上前,這時陳晨出聲了:“好了!”
陳晨走上前,一把扯住唐朵的手臂。
唐朵一頓,就隨著那手勁兒站起身,低著頭,睫毛輕眨,就聽陳晨那大啞嗓子衝著她說:“林月是你妹?我和她,也算是朋友。”
唐朵用力點點頭,又抹了把眼淚,吸著鼻子應道:“嗯!我,我看過你們的合照,她,她常常和我提起你!”
陳晨反問:“是嗎,我倒是不知道,她還有個姐姐。”
……
關於“姐妹”的疑問早就在唐朵的意料之中。
林月和陳晨如果真的好成閨蜜,自然會提到有一個“姐姐”在。既然沒提過,如今突然冒出來一個“林芸”,難免會讓人詫異,起疑。
那麼,如果是關係並不親近的,甚至有嫌隙,連對外人說都覺得惡心的“姐姐”呢?
唐朵的頭越來越低,故作遲疑:“其實,我們關係不好……”
陳晨沒吭聲,卻將手裏的一千塊錢放進錢包裏,然後重新塞進唐朵的書包。
唐朵眉眼微斂,剛好看到陳晨手腕內側露出來的一小塊紋身,是個s形的圖騰符號。
但也就隻是一秒的停歇,唐朵吸了口氣,飛快的抬頭。
兩人目光頓時相交,陳晨眼中透著厭惡和不耐,唐朵卻是一臉受寵若驚,彼此都看著真真兒的。
“你……你……”
可惜這“小可憐”不諳世事,自然分辨不出來好賴,加上受驚過度,轉眼就成了三腳踹不出一個屁的慫貨。
陳晨等她“你”了半天,終於忍無可忍:“既然你是林月的姐姐,我也應該多照顧點。以後有什麼事盡管找我,無論校內校外。你們家裏的事我也聽說了,要是急著用錢,我也能幫忙想點辦法。”
顯然陳晨窮凶極惡慣了,即便示好也轉換的費勁兒,那眼神,那肢體語言,何止虛偽?
但唐朵不能拆穿,還得陪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