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苑,鑒於操演的成績不佳,對於隊伍的訓練便加倍認真起來。
轉過年,到了光緒三十二年,接著舉行彰德秋操。這次參加的部隊,北軍是第五鎮全鎮,第六鎮一混成協;南軍是湖北第八鎮全鎮,河南一協。兩方部隊分由段祺瑞和張彪指揮,袁世凱和鐵良任總監,王士珍為總參謀。軍隊來回都由火車運送。
事先從豐樂鎮起,北軍自己先行演習,第五鎮第六鎮各出一協對抗。段祺瑞統製和王化東統領分任指揮官。有一天演習完畢,集合講話。這時張紹曾為軍參謀長,張懷芝任第五鎮統製。統製說了兩句,就請參謀長講話。張參謀長紹曾就問張懷芝,第五鎮來了多少人?留守的有多少人?有多少病號?多少輕病?多少重病?帳篷來了多少?馬匹來了多少?參謀長問一句,統製就得答一句。可是張懷芝一句也答不上來,弄得臉紅耳赤,隻好說:“我記不得,請原諒。”解散之後,才知道張紹曾所以要問者,是有意要窘張懷芝一下,以為報複的。原來不久以前,張懷芝在第五鎮任協統,那時張紹曾任協參謀長。有一次協統就考問參謀長這一套,張紹曾說:“這些都有賬可查,請查看賬目就知道了。”張懷芝就說:“你答不出,憑什麼當參謀長?”張紹曾覺得無理可講,當即辭職走了。不料現在張紹曾任為軍參謀長,正好管上了張懷芝。所以也照樣地考問一番,開他一個小小的玩笑。當時
不知道這段舊事的,不懂何故,知道的人,都笑不可仰。張懷芝自己解嘲說:“這不怪人家,是我自己招的。”認了倒黴。凡人說話,總得思前想後,然後方可出口。張懷芝的輕言妄語,胡亂罵人,正可以表現晚清軍政人員的一斑。他的受窘,實在給了他一個極好的教訓。
這次秋操,較之上一年河間秋操,大體上總算有了進步。但仍然毫無實際作戰的意義。隊伍展開之後,就下令包圍,一槍也不發,即將南軍團團包圍起來。實際上絕無此理。這也是日本人賀忠良指使的詭計。總評判的時候,北軍因係袁世凱所訓練,不好也要說好,也不公平。接著段祺瑞背誦總方略和特別方略,聲音洪朗,非常熟練。段祺瑞背誦完了,又由張彪背誦,想不到他一句也沒背出來,臉紅得像被人打了幾掌一樣,無法下得來台。後來由他的參謀長念一句,他在前麵跟著背一句,演了一出雙簧,才算完結。經了這次的秋操,清廷對袁世凱漸漸起了一種疑懼之心。不久貴胄學堂設立,滿人謠言四起,說袁世凱甚不可靠,遂乘機將他統帶的一、二、三、四、五、六各鎮,抽出了一、三、五、六共四鎮交由鳳山節製,另設督辦大臣之銜。
軍隊一歸鳳山節製,一切規章,亂加篡改。原來習用的舉手禮,又改成了彎腰請安,四綱五目也都一律取消了。一時軍隊中烏煙瘴氣,上下官兵,怨言四出。清廷這種舉措,固然是意在維持自己搖搖欲墜的政權,然而實際上適得其反,恰恰給他自己的墳墓掘得更深了一些。試看鳳山到任不久,便濫自任用滿人,並開列價目,盜賣官階:旅長三千兩,團長二千兩,營長一千兩,連長三百兩,公開地出賣。這樣一來,稍有良心熱血的官長目兵,自然都生出反感,日益趨向反抗的道路了。晚清任用官吏,隻問是否親貴,不問能不能,賢不賢。鳳山以一毫不懂軍事的人,來掌握軍權,賣官鬻爵,無所不為,結果自自然然地使清廷的統治愈益日暮途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