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武學研究會(3 / 3)

陳統製字二庵,為人精幹練達,到任後,很想將北洋軍中許多積習革除。如公費不歸公用,柴價不交目兵,馬幹不歸馬用,概由團營長侵吞分肥等等惡習,他都很想整頓一番。這種大刀闊斧的精神,確實博得了一般青年軍官的極度同情。不過那些喝慣兵血的先生們,卻因此恨他入骨,百般設法阻撓。從此營中軍官間對立,日漸鮮明。

陳二庵對於官長的學術兩科,看得也非常重。記得那年九月底,舉行官長考試,內堂外場同時舉行,各級官長都須一律參加。

以前潘×× 對於軍官的學術科,向來是不過問的,他自己就是個有名的標準飯桶,教育方麵的事情,全權委諸兩個教練官和一個參謀辦理。閻王找小鬼,小鬼找閻王,土地堂裏找不出羅漢。 這三位全權大臣,是同潘大協統一樣的,隻坐在那兒拿幹薪,什麼事也不管。平時不燒香,急來抱佛腳,一旦聽說要考試了,三位大臣立時著了慌。考慮了多天,想出一個辦法,就是串通作弊,預先把題目泄漏給各級官長,免得大家考試不及格,使他們自己臉子過不去。哪知事情敗露了,陳二庵大為震怒,派人查察,結果將他們三個人一齊革掉,另新擬了題目,作第二次的考驗。這次的結果,僥幸我又考取了第一。

經過這次考核,陳二庵將程度低劣,名譽不佳的營長,撤換了好幾個。我就在此時升任第四十協第八十標第三營的營長。

過了不久,北京政府又派人來檢閱我們東三省的駐軍。這次校閱給我的印象,更助長了我民族意識的抬頭。

這次來校閱的是一批少年親貴,都是軍諮府裏派來的貝子貝勒們,一共十幾位。這一來,官長們可著了慌,急忙各自趕造假賬,連夜將從光緒二十一年起,幾年來的柴價、馬幹、公費等賬目造齊,準備著給校閱者查看。並又專人到天津購置上等洋瓷馬桶二十個,每支價值兩元的雪茄煙兩百盒,海參魚翅兩百斤,其他奢侈貴重物件,無不應有盡有,以為招待之用。

那時天氣正冷,那些養尊處優的貝子貝勒們,一個個穿著狐裘禮服,闊步昂視,把檢閱隊伍的使命放到腦後,成天地苛求供應,胡嘴亂罵。甚至閑得無聊,把價值昂貴的雪茄煙扭開來,投到火爐中燃燒,以為笑樂。再不然就滿營亂闖,查看賬目。走到這一營,翻了翻賬目,張嘴就罵:“媽兒巴子,假賬! ”走到那一營,翻了翻賬目,也是罵:“猴兒崽子,假賬!”弄得大家沒辦法,於是急忙商量應付方策。這時有一位四十協的軍需官,安徽合肥人,名叫吳慶宣(曾在將弁學堂畢業)的在座,大家贈他一個外號叫做“老母雞”。這人老奸巨滑,是個道地的官僚。這時大家正愁鎖著眉頭,隻聽見他站起來說道:“我有辦法。”大家高興得不得了,齊聲說:“你有辦法,就說出來,我們願意依著你去辦。”

“隻要依著我,準保成功。”“老母雞”十分有把握的樣子說道:“你們隻要肯拿錢,叫上幾十個日本窯姐兒,教她們一人拉一個,把這班王八蛋統統拉了走,什麼事不就完了?”

大家一聽這話,有的漲紅了臉,覺得為這事用到日本窯姐兒,未免有點犯不上;但有的人卻主張事已至此,不得不這麼辦。結果,少數服從多數,為了飯碗問題,遂通過了“老母雞”的提議。

等到校閱員們吃過燕菜席,走到街上溜達,一群預先約好的妖精似的日本窯姐兒蜂擁而上,一個人拉了一個,一個個被拉到窯裏去。一進窯子,這般大爺們就被奉承得昏天黑地,校閱的事完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有幾位在窯子裏一住五六天,還舍不得出來。後來一算窯子的賬,共花三萬幾千塊。

“真厲害! ”我當時說,“拿錢給欽差們玩娘兒們就可以,給當兵的洗澡,就不行。這真是哪裏的話?”

校閱完畢,大家想起這批校閱員們凶橫霸道,無不切齒痛恨,無形中幫助了革命的進展。這時我同金銘、從雲等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首先將辮子剪掉,以示非幹不可的決心。在那時,誰要是剃去辮子,就被人視為大逆不道的。從這樣行為,很可以看出我們當時心裏是怎樣的憤激了。

就在這一年的年尾,又由金銘發起,聯合孫諫聲、張振甲、 董錫純、石敬亭、周文海等,成立了山東同鄉會,以保護同鄉在山海關外開墾為名,籌措巨款,購置彈藥,以為準備,同時暗中派人與內地的革命分子結納。其他外層組織,尚有陸續成立同學會和同誌會等。至於我們的讀書會,這時也愈加充實起來,專等待成熟的時期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