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在常德(一)(2 / 3)

“你們貴國的僑民,太不替貴國爭氣了,什麼正經事不做,卻在中國做匪類奸徒,在地方上搗亂。我負有保安地方的責任,怎麼可以輕易釋放他?”

高橋連連鞠著躬,自認不是,左求,右求,請我把人交給他去訓導監視,擔保以後再不會做這樣事。我說:“你既然自認罪過,又負責擔保,姑念這次是初犯,我就把人交給你吧。但你可得好好監視他,我隨時還要提審他的,到時你得交出人來。”

高橋滿口答允,說了許多道歉的話,才把那日本浪人交給他領走了。

那時張之江的團部駐在桃源,要路上也設崗兵盤查行旅。一天,張部又捉著兩個販賣煙土的日本人,連同煙土都送到常德來。我在院中坐著,左右站著衛兵,地上擺著幾根軍棍。犯人押解進來,一個年老的,一個年少的。他們看見這情形,慌作一團,渾身隻哆嗦,尤其年少的一個,跪在地上叩頭如搗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年老的隻哀求著:“饒我們一次吧,饒我們一次吧。”嚷個不休,這次也是高橋新二來要求,把人交他取保領去,但說明不可釋放,我要隨時提審。查獲的煙土都沒收充公,也是接來當地紳士查明收存,作為修路的費用。

一九一八年底,延續數年的歐洲大戰告終,翌年一月開和會於巴黎,中國在名義上亦是參戰國之一,所以也派有代表出席。但關於山東問題,畢竟沒有得到公平的解決。此時日本乘機占據青島,使中國複蒙喪失領土之恥。這一件事,激起中國普遍的怒潮,北京大中學校的學生尤為激昂,罷課遊行,抵製日貨,毆擊賣國賊,浪潮波及全國各地,演成中國文化史上最有意義的“五四”運動。

常德的學生受了這一運動的波動,情緒也極是熱烈。每日三三五五在街頭宣傳,痛哭流涕,勸說國人不買日貨,不乘日船。那種愛國熱情,真是可愛可敬。一天,全城學生罷課,結隊遊行,經過大街時,群眾情緒憤激難過,幾家日本洋行,都被他們搗毀,貨品什物,狼藉滿地。南門外碼頭上,更經常地派有學生值班,勸阻國人不買日本船票,商家貨物不得交日本輪船運輸。常德是湖南西部第一個繁盛的碼頭,日本大阪公司輪船定期往來於上遊及下遊。學生們這一舉,使他們營業受到致命的打擊。

我為常德鎮守使,地方上發生這樣的事情,自須負相當的責任,於是本地日本商人代表去見湘督張敬堯,提出質問,張就派外交部駐湘交涉員伴同他們來常德與我交涉。日人代表中,又是高橋新二為首。他向我提出四項要求:一、賠償損失;二、懲辦凶手;三、正式道歉; 四、保證以後不再發生同樣的事。說這是他們極合理的要求,我必須一一接受。

我說:“既是張督軍派請我們的交涉員,同你們來和我商辦此事,那麼許不許我發表意見呢?”

高橋說:“依你的意見怎樣?”

“依我的意見,”我停了一下,慢慢地說道,“我要竭力替日本商民著想,必須確確實實地把你們的真實利害方麵都加以考慮,第一,要使你們居留常德的僑民,生命財產能夠永遠安全;第二,要使你們日常的營業能夠日益興盛發展。……”

“那好極了,那正是我們所要求的。”

我繼續說:“所以,我們就必須考慮到:你知道我和我的部隊是流動的,駐在常德是暫時的,而你們日本商民在這裏卻是固定的,永久的。我不能長久地負保護你們之責,不但我不能,任誰也不能夠。因此你們居留此地,必須要使本地人民對你們有好感,你千萬不能開罪於他們。根據這個原則,你提出的那四項辦法,我為你們的利益著想,我不能照辦。我現在替你們想了一個最周妥,最徹底的解決方法。隻怕你們眼光短小,不能了解我的好意……”

“請快說你的辦法。”

“我的辦法是:你們各家洋行都貼出告白,說明你們過去營業方法的不良,以後當極力改革,必使大家滿意。這次搗毀所受的損失,甘願認受了,但請以後不要再予搗毀。你們若能這樣辦理,我敢擔保本地人民必能對你們發生好感。不但你們的財產能夠永遠安全,而且生意也必定一天天興隆起來了。到那時,你們這次

所受的一點損失,又算得什麼呢?……”

高橋聽著,連連皺眉搖頭,我說道:

“你們若是不能辦的話,那今晚又出了意外,我絲毫不能負責!”

“馮鎮守使,”高橋皺著眉說,“你的辦法,第一是說我們受的損失由我們甘認,你們不負賠償之責; 第二是說你不肯懲凶;第三是說反要叫我們向你們道歉; 第四是說今晚再有意外,你不負分毫責任。這從哪裏說起?從哪裏說起?”

“我說你們眼光短小不是?我告訴你:你們若是還打算在常德居住做買賣,本地人民—尤其地方上青年人,是萬萬不可得罪的。你看你們被打了,不算一回事,這顯得多大方,多體麵,人民以後自然對你們有好感了。”

高橋憤憤地說:“鎮守使,怪不得人家說這次的事是你唆使的。你說的話全是偏護那些暴徒的話。”

“他們是愛國的行為,是出於義憤。你說是我唆使的,我心裏高興極了。我的好話你既然不聽,那你照你的辦法辦去好了。我是不能夠的。”

這樣糾纏了許久,兩麵都不讓步。我說:

“既然這樣,那高橋先生,請你另外想辦法去吧。這事我們不必多費唇舌了。我們還是談些別的。前次交給你兩批貴國罪犯的事,我現在正想把他們了結了結,請你回去把三個人犯交來,我要提審他們……”

高橋先生跳起來說:“你怎麼把那些事和今天的攪在一起?那不是早已了結了嗎?”

我說:“都是要辦的事。今天的事是不必再談了,談也沒有結果的。—你不能記性這麼壞,我交給人犯時,一再和你說明,我要隨時提審。怎麼天大的罪案,就會糊裏糊塗了結了呢?”

“馮鎮守使,你這人太難纏了! 太難纏了。”

高橋說著站起來就要走,想想忽又坐下來,重新和我談判。這次提出我們補償一半損失為他們修理費的辦法。我說:

“為你們自己計,我一文錢也不能出。我若賠了錢,地方上的人氣不憤,必定還要二次三次地砸你們鋪子。你們願意受更大的損失,我可不願意和你找那些麻煩!”

又糾纏了一會兒,他又提出補償四分之一修理費的辦法。我告訴他說修理費是一個也沒有。不過我可以邀請本地的父老和青年學生來談談話,勸他們對日商加以體恤,以後不要再有搗毀商店之事。並且我是本地負治安之責的官吏,此後我自當保護你們日商的安全,我要派人去為你們商店站崗,以免再有意外。除此之外,我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說著我就站起來送客,同時派了兩個副官跟住高橋新二,向他索要交保的日本人犯。

高橋等一班代表都沒了主意,嘰嘰噥噥商議了半晌,終於接受了我那最後的話。

他們走後,我即為他們的洋行每家設崗兵二人,以為保護。有中國人到他們店鋪裏來買東西,崗兵即先加以盤問,而後再渾身搜查,戒備很嚴。如此過了數星期,那些日商洋行弄得門可羅雀,誰也不再上門。這時高橋又來找我,要求我撤除崗位,說這樣,他們沒法做生意,損失更大了。我道:

“你們提的條款要我擔保以後不再出事,而你們又不肯結好於人民,我當然隻有這麼辦。崗兵是不能撤的,撤了,若再出事,我擔不起責任。”

高橋著了急,左說道歉的話,右說道歉的話,隻要求我撤除崗位。說現在人民對他們已經很好,不必再受保護了。我說:

“你定要撤崗,也可以,你得寫個字,聲明以後出了事,我不負責任。那是你們自願的。”

一場天大風波,至此算完全了結了。

我對外交的事完全是個門外漢,我也不知道我這幾次所辦的事對還是不對。但我深知國與國之間相處,平時當以禮相待,有事當據理力爭,萬不可迫於淫威,忍讓苟安,置國家尊嚴於不顧,使恥辱日益加深。西洋各國固有許多為國爭光的外交家,我國先賢也給我們留下許多光輝的榜樣。如趙之藺相如、齊之國佐、楚使者於桓公、蘇武之在匈奴,這些不屈不撓、不辱使命的史實,是舉不勝舉的。決不像民國後當權者們那種奴顏婢膝、以敵為友的賣國做法。直到以後,還是有的人抱著媚敵的外交政策,有的人抱著報私恩的外交政策,有的人抱著不抵抗的外交政策。一國外交政策如此,怎不教人悲憤。崔東壁先生有篇爭論,其言曰:“以讓奉貪,常不足之勢也。”又說:“人心無盡,非讓所能化也。”人與人之間相處,尚且如此,何況與日本這樣虎狼之國,是更非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無理對無理,以強硬對強硬不可了。

常德附近有座德山,山清水秀,林壑幽美,是個很好的遊覽地方。但有一個大缺憾,就是山中蚊蟲特別多而且凶。集居此地的人民,每至夏秋之交,多生一種惡性瘧病,非常猖獗,就是那種蚊蟲傳染的。聽說光緒三年的時候,湖南鬧旱荒,德山設有一座大粥廠,難民多集此就食,後來瘧疾流行,竟死掉了大半。現在那裏有一座由書院改成的學堂,就是建築在那些難民的墓地上。那時劉汝明帶著一營人在此駐防,弟兄們患瘧疾者極多。後又調張維璽一營駐此,也是病了大半,幸虧營中有醫藥設備,趕緊移至他處,極力診治,才使死亡減少。當地人民不明白那是惡性瘧疾,也不知道是蚊子傳染的,隻說是山中的瘴癘,當時我很想設一根本方法,使那種蚊子滅種,並且購辦大批的金雞納霜散給居民治病。可惜沒有來得及辦到,我就離開常德了。此事至今思之,猶甚惦念。

有一次,我的部隊在德山練習野戰,忽然趕出一隻猛虎。兵士與山居民聯合圍擊,那虎連中數槍,竄到江裏死了。兵士們把它拖上來,從頭到尾,足有八尺多長。當它將未死的時候,趙登禹騎在它身上,說:“看我是打死老虎,還是打活老虎?”當時照了一張相片,現在還留著。老虎抬回營中,官兵上下大吃了一頓虎肉。肉味很好,煮時香聞數裏,吃後出豆大汗珠,可以治病,

有一位朋友素害寒腿病,隻吃了半碗,冒出一身汗珠,當時把病減去了大半。後來我又把虎骨交人製成藥酒,分送朋友,患風寒病者,服之很有效驗。

常德北邊還有一座涼山,滿山都長著一種百合,有時三五步一株,有時十餘步一株,百合花開得極是熱鬧。我常常在天明時到山中散步,或行軍,那種花在露中浸潤著,撲鼻都是異香,在別處從來沒有見過。後來采了許多野百合來吃,我知道它可治肺癆,味道又甜美。聽說還能治多種的病,就不知其詳了。我想若是將其種廣為播植,不但實用,而且為山林增美景,真是一件好東西。至今還不能忘。

梁山上還有一座祠廟,是為一梁某蓋的,山之得名,即以此。梁某,漢時人,有一段故事流行在常德人民的口頭。據說漢馬伏波將軍征交趾回來,走到常德,正值炎熱天氣,即在梁山上駐屯。漢光武得其凱旋的消息,派梁某前來慰勞。馬伏波為梁某父執,看見來的是晚輩,即未行接迎之禮。梁某以為鄙視了他,懷恨在心,回朝後說了馬伏波許多壞話。光武帝誤信讒言,竟奪馬伏波之職,將兵權交給了梁某。梁即統兵駐紮此山。梁又說馬伏波此次征交趾,得了多少珠寶財物。奏至朝廷,即抄封馬伏波的家。但可憐僅抄出些玉米,哪有珠寶的影兒?我聽了這段故事,很有些感想。政治不良,宵小弄權,以馬伏波這樣光明磊落,功在國家的人,竟不能逃出梁某之手。同時我們又可知道為人處世,謙下有禮是要緊的。古人說“驕必敗”,“傲必敗”,馬伏波之於梁某,雖非驕,但於謙下有禮之道總不免有所欠缺,竟因此而敗事,真是冤屈。由此我們更可知聽言之難。以漢光武一代英主,竟亦為佞臣所蔽。總之我覺得這都是專製製度的病根,若在真正的民主製度之下,這些黑暗的現象就無從發生了。但梁某既是這樣一個壞人,怎麼還建祠宇紀念他呢?我想也許像在徐州張勳的生祠一樣,是梁某自己建造的吧?這就不得而知了。

我平時除公務而外,常喜歡在鄉間各處走走看看,和老百姓們談談。一次到德山附近去,坐著一隻小劃子。那搖船的年輕力壯,可是眼睛不得力,一隻簡直瞎了,另一隻看東西也十分勉強。我問他:

“船老板,你的眼睛是生來就這樣,還是後來得病弄壞的呢?”

他歎了口氣,說:“說起來太難過了!”告訴我,那是兩三年前的事。一天在一家剃頭鋪裏剃頭,剃完了,剃頭師傅給他一個手巾擦臉。他接過來擦了擦眼睛,就出來,走在路上覺得眼睛有些疼,到了江邊,疼厲害了,如有針刺著一般。他告訴他父親,父親說你快回去睡睡。他的家在沅江東岸,過了江就是家,用鏡子一照,兩隻眼睛已經腫得合了縫了。母親替他請來跳神的,弄了些香灰給他吃,三四天過去了,腫痛如故。這才想起常德東關外有個廣德醫院,就到那裏醫治。羅大夫給他診看,說這是淋菌入眼,耽誤久了,已經治不好了。醫了一個多星期,隻把一眼醫的能見二三分,另一眼完全瞎了。

我聽著,覺得這事太重要,即拿出本子記上。以後每逢講話,就要對弟兄們細細講說,要他們隨時注意。

那時常德鎮守使署所轄的有三縣:即常德、臨澧,還有桃源。常德到桃源,沿途多山,但是樹木缺乏,若是能夠普遍地發動造林運動,這一帶的山河必大大改觀。常德附近有個臥虎山,上麵多樹,都是鬆柏。我養了許多樹苗,連著二三年在附近一帶分植,後來都蔚然成林。但是常德到桃源的路上,依然滿眼童山濯濯,一直沒人栽植。我常到桃源去視察,桃源縣的知事我委的王錫瑞。王曾為我當文案,十五章中曾經寫到他的個性,不知讀者還記得否?他學問有根底,文字有鍛煉,此時正值年富力強、閱曆漸多的時候,很希望他能為地方上好好做一番事。哪知他到任後,暴露出許多書生的弱點, 最壞的是神經過敏、易猜忌、性急躁、因之辦事也魯莽滅裂,不能有個分寸。那時桃源有一個大財主,是地方上一大劣紳。他開了幾家錢莊,擅自印發鈔票,有一商人和他發生糾葛,告到縣衙裏。王知事也不調查調查,也不想個近情合法的處置,馬上就派人把那富戶抓了來,打一頓板子,沒收其鈔票,並且罰他出錢修路。這樣的做法,已經嫌其不當了。但是還不夠,又送去一塊“為富不仁”的匾額,勒令懸掛堂廳中。—這等於時時地打罵他、汙辱他,等於永遠地打罵他、汙辱他。以此引起地方人民的公憤。那土豪在忍無可忍之餘,又從而翻浪揚波,遂致王知事無法自存,隻有自動辭職而去。我並不是說土豪劣紳不當得罪,相反的,我們必當嚴辦,以解人民苦痛,但必須持法律合情理,一步步地慢慢辦理,萬不能任意懲處,操之過急。罰款修路,沒收錢票,都是不錯的,但罰了之後,即不必再加辱打,至於送匾之舉,那簡直有些荒唐了。王自此以後,一蹶不振,再也沒有什麼成就。至民國十八年,終以瘋病死於北平。王體貌瘦弱,兩眼露著大塊的白珠,一望即知是一個神經不健全的人。

桃源縣城西南數十裏有座桃源山。相傳陶靖節先生所描寫的世外桃源,即在此處。我到那裏遊曆,正值春天,從一個山口進去,即展開一片田疇,油菜花開得正熱鬧,看著真有意思。由一高台階引到一座廟宇中,有許多牡丹花,此時舉目一望,實在太美麗了。可惜我不會寫文章,否則定要寫一篇《桃花源後記》,以饗國人。桃源一條河灘,還產一種小石,大者如卵,小者如蠶豆,上有花紋,有似鬆柏者,有似花卉鳥獸者,很是好玩。土人拾它起來,加一番洗淨磨光的工夫,更顯得晶澈玲瓏。凡是遊桃源的人,必定買些以為紀念。比南京雨花台的石頭又是不同。

在桃源,有金牧師夫婦,美國人,都是高高的個子,瘦瘦的身材,說話很和氣,帶著兩個孩子,在此地教會多年,和我很熟識。有一天,他們夫婦請我吃午飯。菜不多,有一碗雞湯,還有幾塊雞,看著極潔淨。我誇讚他們的好菜。金牧師說:

“真是慚愧得很,實在太不豐富了。可是有一點我要說明。我們已經一年沒有吃過葷菜,今天為請鎮守使才買了一隻雞。”

我問他是什麼緣故,他說:“自從我們美國對德國宣戰,動員了三百萬兵,我們一家就節衣縮食,餘積些錢寄回美國去,獻給政府。這樣地做,我們才覺得良心上安些。”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神色極嚴肅,聲音極懇摯,使我心裏起著沉重的感覺。吃完飯之後,我到院子裏散步。這時金牧師在屋裏,太太正照應孩子吃飯。恰好廚子從我身邊過,我順便問他道:

“金牧師平日吃些什麼菜?”

那廚子說:“早些時候是無葷不餐,近來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已經多時沒吃葷了。今天才宰了一隻雞。”

我站在院子裏思索著,實在不勝感想。覺得一個國家的強或弱,決不是偶然的事。這是國民文化水準的總表現。金牧師對於他祖國的責任與義務的自覺心,在文化落後的國度裏是不容易有的。我們中國到了今日,可算已經是最危險的時候,除了少數的熱血分子而外,大多數人誰有此心?尤其許多驕奢淫逸的官僚軍閥、富戶買辦,成天為自己揮霍無度,欲其拿一文錢獻給國家,就比抽他的筋還難過。我以為我們國民若人人有金牧師的這種自覺的意識,那我們民族必複興了。我們要想在世界上活得像個人,要想我們民族能夠生存發展,一般國民文化水準的提高是個很根本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