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們回去,找秋香給你做幾身,她是去外麵學過手藝的,做出來的樣子好看著呢。”村裏有專門幫人做衣服的手藝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秋香是村裏何山明娶的新媳婦,之前專門學過做衣服,花樣子也多,現在十裏八村的年輕人都愛找她做衣服,仔細算起來的話,秋香也算娉婷的堂嫂子。
買好了布,又逛了兩圈,許桂蘭給娉婷添了兩雙鞋,一雙小白鞋,也就是白布鞋,還有一雙黑皮鞋,都是耐看又好搭配的。這年頭能有一雙皮鞋絕對是件拉風的事,六塊錢的價格不是普通家庭能輕易承受的,可想而知許桂蘭是有多舍得。想著娉婷現在還在發育,鞋的尺碼還特意放寬了,免得過陣子穿不下,這也是許桂蘭精打細算的一麵。
購物果真是女人的天性,就那麼一會兒功夫,許桂蘭已經花了不少,娉婷心疼錢,想著等到了部隊,缺了什麼再添置,也省的在家買,還要老遠的帶過去,就不肯再逛了。許桂蘭知道女兒的心思,這是怕她花錢,欣慰女兒懂事的同時,又難免有些難以表述的失落。她看衣服鞋子都有了,也就隨著娉婷的意,兩人沒吃午飯,隻在國營飯店買了兩個包子墊了肚子,就直接去了早上下車的路口,等著拖拉機經過時再順她們一程。
到了村裏,看娉婷肚子不餓,許桂蘭直接帶著她去了何明山家找秋香,要請秋香幫著做衣服褲子。她打算著娉婷在家沒幾天了,要說些好話讓秋香加緊做才行。
秋香長相文氣,雖然沒有電影裏的秋香那麼惹眼,但也是個皮膚白嫩,眉眼秀氣的姑娘。坐在堂屋做衣服的秋香看到許桂蘭帶著娉婷過來,她放下手裏的活,起身迎了上去,又端來椅子給她們坐。
“嬸子來是有事兒嗎?”
“這不是給婷婷買了布做衣裳嘛,想著你的手巧,就送過來給你做。”
秋香聽了這話微微一笑,接過了許桂蘭手裏的布料看,“料子都不錯呢,顏色也好,特別是這個海棠紅的,做出來的衣服婷婷穿上肯定很好看。”她對衣服料子還是挺了解的,知道她們帶過來的是好布,也知道娉婷就要去部隊了,聰明的人總是一點就透,多餘的話也不用說。
“就是她沒兩天就要去部隊了,時間上有些緊,你看能不能趕出來?”許桂蘭緊張地詢問著,就怕秋香說趕不出來。
秋香也沒有立刻回話,她仔細看了看娉婷,才點頭答應,“婷婷身量不錯,是個衣架子,我也想好了要給她做什麼樣式。要做三身的話,時間是有些緊,不過我晚上趕趕工也沒什麼問題,嬸子要是信得過我直接交給我就好。”這話也就是同意了的意思。在她們說話間,秋香的婆婆李小梅端著糖水過來了。
“來,桂蘭,婷婷,喝點糖水吧。”自從秋香嫁過來,家裏的日子好過了不少,連縫紉機都是秋香娘家陪送過來的,因為這家裏添了好些收入,在村裏的地位也提高了不少。李小梅知道這都是兒媳秋香的功勞,因而全家上下都對秋香很好,而秋香也是個個性好的,既勤快又懂事,李小梅真是滿意得不得了,逢人就要誇讚的。平常家裏來人找秋香做衣服,她也是熱情招待,不會吝嗇那一把糖一個蛋的,家務也不要秋香沾手,別人都說她們不是婆媳簡直是母女了。
秋香幫娉婷量好尺寸後,和娉婷大致說了自己要做的款式,娉婷也覺得不錯,之後許桂蘭和秋香談好價錢,比平常做衣服多加了點,一切說定後,約好了取衣服的時間,許桂蘭和娉婷就先回家了。
因為有著這樣的心路曆程,娉婷在文工團裏很是努力,輪不到她上場她也不抱怨,每天照常和其他人一起練功,看著其他團員排練。不光如此,她還跟著團裏的樂隊學聲樂,跟著報幕員學報幕。個性沉穩又努力,還非常勤勞,漸漸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愛。
很快就進了六月份,金陵的天氣已經開始熱起來。要說金陵城,那是幾千年曆史的古都了,素有“火爐”之稱。這時候的軍裝都是長袖,作為軍人要注重儀表,解扣子、挽袖子這些影響軍人形象的行為是不允許有的,更何況作為文工團的女兵,更要時刻保持最佳儀表。娉婷時常熱得汗流浹背,也隻能勤換洗衣服,這個時候她無比懷念可以穿著連衣裙,穿著吊帶衫的日子。想到沒幾天就要進入梅雨季,天氣又悶又熱,衣服還不容易幹,豈不是更加受罪?
正是吃過午飯午休的時候,娉婷沒有睡意,正在整理衣櫃,前幾天趁著團裏有假,她和團裏相熟的戰友一起出門,出門買了幾件短袖留著在宿舍穿,今天洗幹淨了準備疊整齊了收起來。
“她陳雪麗算什麼,要不是有個在軍區當領導的爹,她能那麼快提幹嗎?現在倒在我們麵前擺起譜來了。”說這話的正是娉婷的室友方芳,和她口中的陳雪麗同屬歌舞團。方芳的個性不太好相處,什麼事都愛占先,不管是吃飯、洗澡還是晾衣服,她都要斤斤計較,別人早就看不慣了,隻是顧及戰友情而沒有計較罷了。自從娉婷到了文工團,進了這個宿舍,方芳對她一直是愛理不理,娉婷也從不往她麵前湊。
而陳雪麗呢,確實是文工團裏一枝花,她的父親是軍區幹部,媽媽也是部隊的文職幹部,可以說她就是個標標準準的幹部子弟。除了家庭因素外,陳雪麗本人也很優秀,外形靚麗,氣質出眾外,還能歌善舞,一直是歌舞團的台柱,很受團裏的領導器重。雖說平常有些高傲,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他倒沒什麼,總的來說大家對她的印象還是很好的。
“有什麼辦法呢?誰讓人家背後有人,除非我們再去投胎,要不然拿什麼和人家比。”回這句話的是平常和方芳關係不錯的蔣麗。
方芳和蔣麗之所以說這些話,都是因為陳雪麗提幹了。在部隊裏,提幹絕對是一件大事。這不光關係到津貼,還關係到以後能不能繼續留在部隊。普通的戰士當了幾年兵後是要轉業回鄉的,隻有提幹了才能繼續往上走,進而留在部隊裏。“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提幹是每個普通戰士的夢想。這次團裏的提幹名額有限,陳雪麗成功提成了排長,而方芳和季紅則落選了,她們心裏不岔也很正常。
在文工團,年輕漂亮的姑娘一大把,產生各種矛盾是很正常的。現代職場裏娉婷已經領教到了女人的戰鬥力,自從來了文工團,她也一直秉持著“少說話,多做事”的原則,加上到現在她也還是個“閑雜”人員,倒是沒和誰產生過衝突。
“你們也不要這麼說,陳雪麗已經是排長了,不說職務比你們大,就說平常她在團裏的表現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這次能提幹的確是因為她表現優異,要是被領導知道你們在背後這麼議論,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劉海梅出聲打斷了那兩人的對話,惹得方芳冷哼一聲,拿著盆出去洗衣服了,蔣麗則一聲不吭,躺在床上假寐著。
劉海梅是宿舍的舍長,為人比較正直,很受領導喜愛,這次雖然沒能提幹成功,但任誰也不敢小瞧了她。她也是宿舍裏對娉婷最友好的一個,平常對娉婷很是照顧,知道娉婷是新來的,年紀又最小,教了娉婷不少東西,這讓娉婷從心底非常感激。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一場浩大的“運動”如曆史中的粉墨登場了,在主席的號召下,全國上下進行了深入而全麵的階級鬥爭,要堅決抵製資本主義。廣播裏每天播讀著首都下達的各類文件,熟知曆史的娉婷每天都聽得一陣心累,她特意抽空寫信回家,問了問許桂蘭家裏的情形,還把自己存了幾個月的布票和工業票寄回去,讓許桂蘭買些東西給表姐劉璐璐添妝。因為姨媽送的那塊海鷗牌手表,無形中樹立了娉婷的形象,別人起碼不會把她當成農村來的土包子。還有許成輝那裏,從她到了部隊,兄妹兩就聯係上了,他們如今在一個係統裏,彼此更容易交流,偶爾娉婷也能從何成輝那裏得到一些平常沒注意的消息,隻是部隊通信要經過檢查,娉婷也不方便寫太露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