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密一疏

差十分鍾到正午十二點。霍裏開著車,拐上家門前的汽車道,一路前後左右張望,生怕被人瞧見,但這是個新社區,剛剛搬進不多的幾個住戶,又是大中午的,所以他相信附近沒有人。

他把車停進車庫,緊張地穿過小徑,打開家門,進入廚房。他太太正站在地下室的梯階頂上,腳邊是兩盆正準備洗的衣物。那和他想象的沒有什麼差別。雖然地下室裏有一台新洗衣機,但她總是不用,總還是自己洗,將整天的時間都耗費在洗衣服上。麗絲——霍裏的老婆,由於年老色衰,人老珠黃,再加上一張一天到晚不停的嘮叨嘴,早已讓霍裏不能容忍了。霍裏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經紀人,一天到晚在外麵跑,麗絲則一天到晚待在家裏,從不與外界來往,因此,隻要霍裏一回到家裏,總會見到她那一副憔悴的麵孔,並聽到一串串沒完沒了的抱怨。 想起這些,霍裏就別一肚子氣。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轉過身來,她的頭發亂蓬蓬的,好像草包,臉也髒乎乎的,“地下室還沒刷洗呢,我告訴過你,告訴過你的……” 她說著,長臉很快板起來,顯得更加醜陋。

霍裏心想:快閉上你的烏鴉嘴吧。結婚兩年來,他從不曾回家吃過午飯,現在,她居然一點兒不關心一下他突然回家,是否是身體有什麼不適,或是有其他什麼事情,她關心的,竟然隻是“地下室還要刷洗”!老天呀!

她笨拙地彎下身,抱起一隻洗衣盆,向地下室的梯子走去,邊走邊說道:“還有一件事……洗衣機……”

霍裏對麗絲的這一套早已領教夠了,她總是不斷地有這樣的事和那樣的事,他再也不想聽她講洗衣機的什麼事情了,他下定決心,一個箭步衝過去,雙手抓住麗絲的肩膀,閉上眼睛,狠狠地把她推了下去。

一聲驚恐的尖叫,接著,是一個重重的東西碰到地板的聲音,之後,一切複歸於沉寂。

霍裏瞪大眼睛,向地下室窺視。麗絲仰麵躺在水泥地板上,脖子略略扭曲,一隻腳搭在梯子的底層,手中的洗衣盆翻倒了,衣物散了出來,一條床單攤開,像屍衣一樣,正好蓋住她身體的下半部。

霍裏長出了一口氣,現在,這一項謀劃了數周的工作總算完成了,他從未感到這樣輕鬆過。現在他終於能得到清靜了,他是自由之身了,他是徹底解放了。他早已計劃好,接下來他應當迅速離開現場,到“鑽石旅館”赴哈雷兄弟的一個午餐約會,他還可以和他們簽約,並從此邁向成功之路。因為他相信,由於麗絲的死,他可以多得兩萬元保險金,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到目前,一切順利,他隻要繼續。

這時他突然感到地下室似乎有些動靜,他不禁停住了腳步。當他滿懷狐疑再仔細向地下室望去時,他發現,麗絲的腳正緩緩地從梯階滑落到地板上。

一陣驚恐的感覺猛烈地襲來,使他渾身顫抖不已,如果她隻是昏厥,人還活著的話,如何是好?如果她癱瘓了,那麼還要花費一大筆醫藥費,恐怕還得要輪椅?何況如果她還沒死,還可以控告他殺人未遂……他更不敢往下想了。

他壓下了迅速離開的念頭,那本是他計劃的一部分,但他發現計劃有些不周,在無法確認她已經死亡之前,他是絕對不能離開的。

他小心翼翼地走下階梯,站在仰臥的軀體旁邊,目不轉睛,緊張地盯著她,看她是否還會動彈。過了一小會兒,他還是不太放心,於是又壯著膽子,小心地移身過去,伸手試探麗絲的心跳。

但就在這一瞬間,她的兩眼突然睜開了,而且直直地瞪著他,那雙眼睛充滿恐怖和仇恨。

他被嚇得魂不附體,不由自主地往後跳開,試圖躲開那雙眼睛,但那雙眼睛並沒有追隨他,隻是睜得大大的,似乎凝視著什麼,令人毛骨悚然。

霍裏發出一聲低低的、含混的叫聲,倉皇地跳過麗絲的屍首,像一頭驚慌的動物,四肢著地爬上階梯。他不敢回頭,徑直衝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