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稍遲的時候,我放棄了正在研究的一個電腦項目。下午稍晚的時候,我丟下了正在讀的書,坐下來凝視小池塘,因為昨晚的夢境還是不停地在我的腦中盤旋,我相信,它是在給我一種啟示,隻不過要我去感悟。
突然,一個想法,從印象和記憶的薄霧中緩緩地逐漸清晰。
有一個情況和夢境是相同的。羅爾斯曾領我們去廚房,對那台冰箱,他多做了一些不必要的手勢,拍拍它,再打開它,而且推開那些塑料水瓶,再取啤酒。
水!瓶裝水!
一陣震驚像電流般的通過我的全身。我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羅爾斯的那幾本小冊子中,我讀過的一些東西和那些水關聯上了。
我在房間裏踱著步子,對所有不可能的事搖頭,我希望我的想法是錯誤的。然而,那想法符合事實,包括為什麼羅爾斯太太在每天喝好幾瓶水後,依然渴死。我冷靜下來,再凝望池塘,幾乎驚呆了。假如那個想法是事實的話,那麼,羅爾斯便犯下了一樁最殘忍、最邪惡的預謀殺人罪。
我希望自己是錯的,那死法可不是愉快的。
那想法很容易測驗出來。我給哈裏森打電話,問他是否可以把從羅宅拿出來的那瓶水帶來。
哈裏森來時,身著警察製服,他重重地將半瓶水放在桌上,看著我說:“我取來的時候就不是滿瓶,之後又分析,又喂老鼠,希望這些夠用。”
我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放在桌上了:一隻空的量杯,一個精確的天平。
“一會兒就好。”我一邊說一邊用量杯接水龍頭的水,然後將接滿的水放在天平上。
天平的指針轉到兩磅十四盎司。我說:“哈裏森,看看這兒。”
哈裏森從長凳上半直起身,瞄著磅秤。
“一會兒我再向你解釋。”說著,我倒光量杯中的水,然後將他帶來的塑料瓶中的水倒滿量杯,再放到天平上。
這次指針指著三磅三盎司。哈裏森再次半站起來,仔細地審視磅秤。
我帶著勝利的表情望著他,我的想法被證實是正確的。
哈裏森說:“看來多了五盎司,這似乎無關緊要啊。”
我反駁說:“這意味著羅爾斯殺害了他的妻子。這是我前所未聞的、最聰明的殺人辦法。”
“你現在就可以逮捕他。”我說。
“也許你很清楚是怎麼回事,但依我看那天平並不十分準確。這兩瓶水之間五盎司的差距,究竟意味著什麼?”
我開始向他解釋:“哈裏森,羅爾斯昨天給了我幾本有關他研究用的小冊子,他正在試驗重氫,重氫也就是我們所知道的重水。”
哈裏森又瞄了一眼天平,說:“你準備告訴我,它叫重水,因為它比普通水重,是不是?”
“是的。它是用來製造原子彈的,但是研究人員也用它,我現在不細說為什麼。”
“現在,你能不能解釋一下,它是怎樣叫麗絲斃命的?”
“第一,它是有毒的,但不是普通的毒,所以普通的化學試驗發現不了。”
哈裏森掏出一支煙,但沒有點,他仍在疑慮。
“普通的水是由氧和氫組成,每一原子量的氧,對兩原子量的氫,所以化學式上叫H2O。”
哈裏森不知真懂假懂,隻是點點頭。
“簡單地說,氫有不同種類,有一種比另一種重,因為一種叫中子的東西加在氫的原子核,當水是由這種氫組成的話,它就重得多,因此也叫做重水。”
哈裏森問:“這種東西有毒?”
“人體不能適用,哈裏斯,重水和普通水沒有化學上的不同,人體細胞分不出不同。用了的話,就像饑餓時吃草一樣,你雖然吃了很多草,但你會餓死。你可以愛喝多少重水,就喝多少,但是,你會渴死。”
哈裏森思索了一會兒:“假如人們喝下這些重水的話,怎麼能活?”
“活不了。重水是稀有的。隻有在化學品供應處才能購買,價格昂貴,大約一誇脫八十美金。”
提到錢,哈裏森比什麼都感興趣,他注視著塑料瓶,問:“你的意思是,那樣一瓶水,要八十美金左右?”
我點點頭。在哈裏森眼中,羅爾斯變得比以前更加罪不可赦了。然而,又一陣懷疑之色湧上他的臉。
他問:“那麼,那些老鼠怎麼不死?”
“因為你必須喝得足夠多,時間也要足夠長,這樣細胞才會隻吸收重水,我認為,羅爾斯大約在一個半星期前就開始在他太太的水瓶中換了重水。”
“你這說法在法庭上站得住腳嗎?雷迪。”哈裏森在嚼雪茄了,顯得憂心忡忡。
“會站得住腳的,你可以重新開棺驗屍,有技巧可以發現重水。用分光計就是一種辦法。柯賽和其他病理學家隻找化學毒素,他們沒有想到重水。”
另一個想法躍進我的腦中——那個夢境。那比我所想的具有更重要的意義。我想到了羅爾斯幾次拍打冰箱的樣子。但我隻說:“你用這揭穿他,他就會崩潰的,他自以為用重水是最明智的辦法——某種程度上講也許是。但秘密一旦被揭穿,這個方法也就變得不聰明了。”
關於這案子,還有一件事讓我感到煩惱,那是有關哈裏森的。
我問他:“哈裏森,我還有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一心想逮捕羅爾斯?你為什麼一心認定他有罪?事實上,你並沒有證據。”
哈裏森不好意思地看著我說:“麗絲是我妻子的表妹,小時候經常坐在我腿上玩的,但自從她嫁給羅爾斯後,一直生活的不開心。我喜歡那個小女孩,也了解她,我不甘心看到她遇害。”
哈裏森多少有些尷尬,這反倒使我不安起來。我送他到門口。他看看外麵的天色,補充說:“我一直討厭他,我想現在立刻就去逮捕他。”
地麵上已經鋪了一層薄薄的雪,一陣微風吹過,雪花更加紛紛揚揚。我看到哈裏森向警車走去,他的身影在雪中顯得更加執著堅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