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源於對所持有事物失去時產生的恐懼,而這份恐懼也終將會變成更加醜陋的東西。
瑪爾女士將手中的報紙丟進了海裏,她看了眼遠處的洛娜,那雙被迷霧遮住的眼睛才剛剛露出一點光澤,這一絲渺茫的希望對瑪爾來說是莫大的救贖,她不想失去這一切,更不想因此回到原來生活的。
兩人即將乘坐的商船將開往大洋彼岸,去到另一個國家,開始新的生活,盡管未來的事情誰都無法預知,但無論如何瑪爾女士也不想在此刻停下自己的腳步,洛娜坐在係纜樁上,靜靜的看著孩子們在水邊嬉戲打鬧,過了很久很久,一個水手走了過來,開始一個接一個的解開纜樁上的繩索,錨被收起,排列整齊的商船開始依次揚起風帆,準備起航,老者站在船頭,大聲吆喝著,指揮年輕的水手做出航前的準備工作,今天海麵上很平靜,沒有任何波瀾,雲朵也鬆散的布在空中,沒有要下雨的意思,看來她們能有一個愉快的航程,說起來這還是洛娜第一次做船,在這之前別說是海邊,她連自己所在的城市都沒有仔細了解過,除了家到學校的那條路外,再沒去過其他地方,在這短短的幾天裏,她已經完成自己人生中不知多少個第一次了,第一次通宵熬夜,第一次聽到粗魯的言語,第一次睡在馬鵬,第一次喝稻穀和菜梗熬的湯,這些在普通孩子眼裏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在洛娜身上就像是點開她內心陰影的蠟燭,一點點融化她冰凍的心髒,每發生一件從未接觸的事情,她的性格就好像會開朗許多,這是本性的流露,她正在作為一個人的身份被喚醒,開始變得有自己的人格,不再像木偶一樣進行著機械化的生理活動,開始學會挑食,看著她猶豫不決的將番茄皮挑出碗外,瑪爾女士才知道原來洛娜也有不喜歡的食物,在過去,無論自己做什麼,她都會麵無表情的全部吃掉,仿佛沒有味覺一般,隻是為了吸收營養而攝取食物,這也導致她在洛娜家中當了幾年的保姆,都還不知道這個女孩到底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看到她能跟隨自己的意願去選擇想要的東西,女士心裏非常的高興,雖然挑食是不好的習慣,但她還是很欣慰這件事能發生在洛娜的身上,她正在以一個活生生的姿態享受著生命,這是最為難能可貴的。
商船出海了,洛娜和瑪爾女士所在的船隻,是船隊裏最靠前的,也是最大的一艘,裏麵裝著即將出口的首飾和珠寶,還有大批的高檔布料,船長是一個精明的商人,眼光很刁鑽,尤其是在鑒別珠寶上,有著相當權威的判斷力,他為瑪爾和洛娜安排了一間臥室,是一間很不錯的臥室,裏麵放置著一張上下鋪的雙人床,其次還有一張辦公用的桌子,靠著桌子的牆板上有窗戶,可以看到外麵的風景,地上鋪的地毯,包括隔間的浴室裏還有為她們準備的毛巾和浴衣,這些讓洛娜意想不到的安排完全可以用舒適來形容,一路上都在顛簸的她們,這下終於可以好好靜下心享受接下來的旅途,雖然還不知道即將去往的目的地,但眼前的一切已經讓她忘了心中的重重顧慮,一頭栽在下鋪的床上,薄薄的一層床墊雖說沒有家中的大床柔軟,可洛娜卻覺得這是她睡過的,最安心的床鋪,可以全身心的放鬆,將所有擔子都卸下,徹底沉浸在夢幻的搖籃裏,吹著窗外流進的暖風,洛娜很快就睡去了,瑪爾女士關上窗戶,將枕頭墊在洛娜的頭下,脫掉她腳上的鞋子,把腳輕輕的抬放到床尾,蓋上被子,拉上窗簾,在洛娜呢喃的幾句夢話中,悄悄的離開了房間。
瑪爾女士找到了船長,將裝滿閃亮首飾和珠寶的袋子交給了他,船長用放大鏡仔細的審鑒著,嘴邊不停的發出喜悅的驚歎,也不時打量一下瑪爾女士,鄙夷的眼光似乎在質疑這些東西的來曆,可盡管偷來的也好,搶來的也罷,作為商人這都不是他應去關心的事情,隻要能從中獲利,全都照收不誤,船長的眼光也給瑪爾女士帶來不少壓力,她知道自己的行為意味著什麼,為了和洛娜的生活,通過這種手段,昧著良心從雇主家中拿來首飾和珠寶兌換錢財,雖然並不打算將這些錢用多久,以後也還是要找一份穩定的工作,靠自己的雙手來供兩人生活,但眼前趕路的狀態下,也隻能借助這些不幹淨的東西維持生計,這很自私,也很卑鄙,可以的話她也不想動用這些,甚至覺得那袋中的珠寶令自己惡心,現在洛娜是屬於自己的孩子,不再是那對夫婦的女兒,她不想再讓這兩人的財富繼續在洛娜的身上發揮作用,希望她之前父母的所有痕跡都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