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遇險(1 / 2)

第一百零二章遇險

桐月聽到他這般問,不禁微微一笑,坦然承認道:“我不是馬夫的女兒,我是農夫的女兒。”

馬車裏沒有了回應,桐月又是一笑,也不覺得失落,就在她專心趕車時,柳棲白又輕輕出聲了:“並不像。”說完,他大概又覺得這樣似乎不好,遂又補充道:“我不是說農夫如何,而是……你給的感覺並非如此,我弄不清你的來曆,你好像不屬於任何一個階層。”這應該是他們認識以來柳棲白說得最長的一段話。

他的話並沒有引起桐月諸如欣喜、暗暗得意的種種情緒,他的話卻像一個勾子,勾起了許多埋在心底深處的遙遠的記憶。

好像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性格飄忽而又古怪的人,如果她願意,她可以和任何人打成一片。起初有段時間,家長和老師以為她是外向陽光型的人。但是某一天,說不清為什麼,她突然覺得這樣沒意思,她對自己的人生和存在有了困惑。她到底還是沒有繞開西方哲學的三個經典問題:“我是誰?我要到哪裏去?我能做什麼?”她問父母,母親一個白眼翻過來,中氣十足地吼道:“你說你是誰,你是我閨女;你到哪裏去?你將來當然要到你婆家去;你說你能幹啥,你好好地給我學習,將來考個公務員有個鐵飯碗,再找個有車有房父母正常的男人我就燒高香了。”

她拿這個問題問過老師,老師扶了扶眼鏡,淡淡地說:“別問這些沒用的,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最後,她決定誰也不問了,她在浩如煙海的書裏找答案。但她一直沒有找到,誰的答案都不能解答她的疑惑。從那以後,她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內向。整個高中時代,她成了那個格格不入的人,不過,高中是個以成績論英雄的時代,她頭上因為有好學生的光環罩著,這種格格不入並沒有引起什麼問題。可是,她大學時仍是如此。

她的大學說起來也是不可思議,她長相清秀,身材不錯,而且還會打扮,在那個有名的男多女少的大學時,她竟然沒有戀愛過,一次也沒有,別人說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每每談到這個話題時,對方總是睜大眼睛,拖長了聲調說:“你的要求一定很高吧?”

桐月隻好笑笑:“不,是別人要求高。”

這話也有些道理,有一些男生,在她還在考慮是否接受對方,對方已經躍躍欲試要改變她。

他們張口就是“我喜歡怎樣怎樣的女孩”,閉口就是“我覺得你應該怎樣怎樣”。

桐月隻好委婉拒絕:“對不起,我的成份已經固定,變不成您所期待的模樣,請換個人吧。”

她工作時,正趕上全國輿論圍剿剩女的非常時期,做為一九零初的女生,她也感受到了緊張。她同年代的同學同事積極而又務實的相親談對象,快速結婚生子。被稱為人生贏家的她們,以一副指點江山的語氣對她說道:“我們這一代比八零年代生的人就好在我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且采取積極行動。你知道女人最怕什麼嗎?就是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桐月不由得惶然,她就是那種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人。不過,她知道自己不想要什麼。比如說,她不想當這種人生贏家。

人生說到底,是自己主動發起的一場探索,結果如何不重要,關鍵是過程是否精彩。而人生最好的狀態,就是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而不是稀裏糊塗的複製前輩或同輩人的人生。她帶著這個未完成的人生命題來到了這個時代。最初幾年,她一直沒有深入地考慮這個問題,因為當一個人連生存都成問題時,哲學思考就顯得多餘而可笑了。

可是現在,她在逃亡的路上卻因為柳棲白的一番話重新陷入了思考。

這時深秋時節,路兩旁的落葉在瀟瀟地下,如雨一樣。

山林簌簌,山川寂寥。天空高遠明澈,淡金色的陽光灑落下來,把毛驢身上都鍍上了一層好看的金色。

桐月的目光盯著毛驢漂亮的毛色,不緊不慢地趕著,毛驢畢竟不比馬車,他隻能跑這麼快。她的妝容也化成了普通尋常的村姑,穿著粗布衣裳,不施任何脂粉,放在人堆裏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的那種,這對於當過幾年村姑的桐月來說,根本不成問題。

他們就這麼一直走著,從早上到中午,中間遇到客棧小店就去休息,添草料買幹糧飲驢。他們一直在趕路,兩人的話卻很少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