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大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但即便這樣什麼都不說,也不覺得尷尬。
眼看就到了黃昏時分。暮色漸深,群鴉噪晚,晚風帶著寒意。天邊殘陽如血,帶著一股淒涼之美。很少傷春悲秋的桐月此時竟也有一種感懷身世的悲涼。
感懷完畢,桐月才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他們錯過了投宿的小鎮,再往前走,不知還有多遠。今晚極有可能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天色越來越暗,重重夜色像潮水一樣湧過來包圍住他們,天上星月慘淡,白日裏兩旁的秀逸有致的山林也變得像幽靈一樣可怖。
桐月不由得心慌起來,她情不自禁地問馬車裏的柳棲白:“你在野外露宿過嗎?”
柳棲白沉默了一會兒,才答:“宿過。”
桐月多了一點點的心安,她繼續趕著毛驢往前走。前麵仍是荒山野林。不過,令人可喜的是,前方有個寺廟。桐月心中一喜,趕緊催趕毛驢加快車速。
她對柳棲白說道:“若是尼姑庵,你就裝女人,男是和尚廟,我就是扮男人。”
柳棲白輕笑:“好。”
等他們到了廟前一看,才發現,這裏既不是尼姑庵也不是
和尚廟。這是沒有香火的破廟,裏麵的原著居民隻有老鼠和蝙蝠。
桐月把驢車趕進來,廟門壞了,她下去搬石頭堵門,柳棲白也掙紮著要來幫她。桐月拒絕了,他一用力傷口再裂了可怎麼辦。桐月用滾動的方法,把一塊大石一點點滾過來,擋住破門。
然後把馬車上的家當搬下來,她想生水做點飯吃。廟外門應該有不少荒草樹枝什麼的,但桐月心裏發怵,不願意到外麵去,就隨便找了點引火的東西,然後把廟裏的破窗給拆了當柴燒。
火終於燃起來了。桐月的心也跟著愉悅起來。她幾塊大土坷垃把小鍋支起來,再把竹筒裏的水倒進鍋裏,往裏頭扔進幾片山菇,兩塊幹肉,一點鹽巴。煮開後,兩人一人一隻木碗,把幹饅頭掰開了泡進湯裏吃。桐月趕了一天路,早就又累又餓,她吃得飛快,簡直如風卷殘雲一般。柳棲白吃得很慢很斯文。
桐月覺得這樣先吃完似乎有些不太好,吃到最碗底時便放慢了速度,柳棲白也察覺到了,他有意識地加快了速度。
桐月吃飽喝足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兩人挨著灶火的餘熱坐著,先是相對無語。最後還是柳棲白先找了話說:“飯很好吃。”
桐月笑笑:“我也覺得很好吃。”
因為在黑暗中,她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感覺他好像笑了。
桐月站起身,把驢車的毯子被子拿下來,兩人一人裹上一床,蜷縮在火堆旁睡覺。
桐月雖然身體已經累極,但腦中的思緒卻不肯停歇,她不得變換了兩種姿勢。
柳棲白也沒睡著,隻聽得他輕聲說道:“你本可以不必如此。”
桐月默然半晌,隻好說道:“大概是看在我姐夫的麵上吧。——睡吧。明早還要趕路。”
桐月本以為他們的話題到此結束了,她閉上眼,朦朦朧朧地正要睡去,卻聽到柳棲白又似歎息又似感慨道:“你跟你姐夫真是……造化弄人。”
桐月心下明白,他還是誤會了什麼,她張口想解釋,但又覺得會越描越黑,索性什麼也不說了,隻好含糊回答道:“我最近新添了一個小目標:不跟人共夫,誰也不行。”
“哦。”柳棲白的語調微微上揚,這次輪到他催睡了,”睡吧,明早趕路。”
桐月輕輕打了個哈欠,她是真的倦了。但願今晚能睡個安穩覺,明天還有力氣趕車。
可惜,老天像沒聽到她的祈願似的,又或許是她燒了寺廟的窗戶遭了報應。
就在她即將入睡時,她聽到外麵傳來一陣異響。有狼在嗥叫,毛驢比他們先聽到這種叫聲,顯得極其焦躁不安。
桐月霍然爬起來,黑暗中,她什麼武器也沒找到,隻摸到一隻做飯的鍋,她緊緊地攥著鍋的把手,手在微微顫抖著,嘴裏卻強開玩笑:“我跟你講,狼最怕平底鍋,尤其是公狼。”
柳棲白似乎沒聽懂這個冷笑話,他隻是用平靜而又淡然地聲音道:“沒事的,咱倆一起跑,你隻要跑過我就安全了。”
桐月想笑又笑不出來,因為狼已經在扒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