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一算,荷月已經離開了將近一年。桐月和眾人多少都有些擔憂。海上的風浪這麼大,沿途有這麼多未知的地方,她又那麼的愛貌相,也不知道她到底怎樣了?
可是擔心也沒用,正如她臨走時所說的,船就是要航行大海、迎擊風浪才能發揮作用,停在安全的港灣隻是一堆破木板。而她,就是要不停的冒險探索才能維持生命力,總困在一個地方會發黴生鏽的。她的這番話讓想阻止她的人不也不阻止了。她想哪就去哪兒,隻是默默地希望她能平安回來就好。
荷月離開後,先前幾個月,她的那些情郎還時不時的找上門來,後來因為她的情郎的哥哥向桐月表白並問她何時換男人那事,把輕易不發怒的柳棲白給惹怒了,他行使男主人的職責,把人給轟走了,自那以後,來的人便來得漸漸少了。
桐月家裏終於得以重拾平靜。
她每日忙著處理自己負責的事務,與此同時,她和柳棲白的感情也是漸入佳境,越是深入接觸了解,桐月就越覺得柳棲白這個人是個異數,是這個時代的異數。
同時,她有些信了荷月以前說過的話,她說柳棲白像是出家人。
現在仔細一想,他的心態上倒真有幾分出家人的淡然和通達。他看似對萬事萬物都不放在心上,對名和利看得也極淡,極少動怒,能耐得住寂寞,你看著他,覺得哪怕把他一個人扔在孤島上也沒有關係。他看似跟什麼人都能合得來,實則跟誰都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這種疏離感勢必會影響他和別人的關係。比如說,他和幾個連襟之間,像是桂月和梅月的丈夫關係也是淡淡的,不像他們兩人之間親如兄弟,時常喝酒小聚。
他不像江星月的丈夫那樣對生活充滿熱情,混得如魚得水。
兩人的主要職務都是先生,但待遇卻有天壤之別。柳棲白的學生對他是又敬又怕,見了麵是恭恭敬敬的。而江星月的丈夫,一到學堂,他的背上、身上、胳膊上總是掛滿頑皮的孩子。孩子喜歡跟他親近,喜歡聽他說話,喜歡他那好看的一頭金發。
對了,這家夥現在有漢名了,他跟著桐月姓林,名叫林慕江。這名中的含義大家都知道。
島上的人除了桐月和荷月外都感到挺詫異,他們對姓氏是十分看重的,大家往往是發誓或開玩笑時才說,我要騙你,我將來跟你姓之類的,哪能真的一言不合就隨別人的姓。偏偏這家夥真這麼做了,還樂滋滋地覺得自己的名字很好聽,有內涵。
每次迎接新學生時,他都會一本正經地說:“我的漢名叫林慕江,這是個很美的名字,你們知道它的來曆嗎?”
其實學生早知道了,但他們都狡猾地一致大聲說:“不知道。”
於是林慕江就開始給他們細致地講解。
“……我覺得一個朋友的姓很好聽,於是就跟了她的姓,我親愛的妻子姓江,於是名叫慕江。”眾學生都意味深長地笑著,互相擠眉弄眼,到了下課時,開始忍不住大笑。
林慕江在島上混得很開,大家喜歡跟他閑聊,沒事請他吃個飯喝個酒。讓他最為傾倒的除了江星月就是島上的美食了。一到吃飯就高興得兩眼放光。閑來無事就往梅月家和桂月家閑串,看看她們最近又做了什麼美食。當然,桐月家他也是來的,不過次數沒那麼多罷了。
這日,林慕江又來了,他跟桐月閑聊了一會兒,眼看中午到了就要回家,桐月讓他捎回些吃食給江星月,他一邊接過一邊道謝,說道:“謝謝謝謝,我親愛的星月最愛吃這種東西了。”
柳棲白聽到他表達的那麼直白,不禁微微一笑,而桐月早就習慣了。
他一離開,兩人不由得相視而笑。
桐月感慨道:“我以前一直想不出究竟什麼樣的人才能配得上星月,沒想到真的從天而降這麼個活寶。”
柳棲白也道:“他們再合適不過。很少有男人能做到他那樣,能夠毫無芥蒂地接受妻子比自已強大的事實。”
桐月也隨之歎道:“是啊。”
兩人正在說話,突然,有人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嚷道:“荷月姑娘歸航了!”
桐月聞言是一陣驚喜,連忙跟著那人朝海邊跑去,柳棲白也是滿臉笑意地跟在桐月身後。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開了。很多人奔走相告,歡呼著擁擠著朝海邊的碼頭上跑去。
桐月來到的時候,其他人也都到了。梅月夫妻、桂月夫妻,當然還少不了江星月和林慕江。
藍天之下,碧波之上,一艘大船正在緩緩駛來。船上的小夥子們用力向岸上的人揮手。
大船靠岸停穩,鋪好舢板,船上的人便迫不及待地往下跑跳。
桐月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荷月,她常年在海上風吹日曬,皮膚比出發前還黑,但是黑得均勻好看,呈著健康的光澤。一雙眼睛愈發黑亮精神,站在人叢中讓人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撥過眾人,擠過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姐,姐。”
桐月和梅月爭著迎上前,三人都是一臉激動欣喜。
桐月還沒來得及問她路上的情況,荷月突然神秘兮兮地對她說道:“姐,你猜我這次去了哪裏?”
桐月搖頭:“我哪裏猜得著。”
荷月伸手遙遙一指,我回來的時候,路過了那邊。桐月看了看方位,先是茫然,接著明白過來,驚訝地問道:“你回去那邊了?有人發現嗎?”
荷月一臉自信地道:“發現了又如何,他們追得上嗎?”
她接著又說道:“你猜我遇到了誰?”
“誰?”
荷月笑著沒說話,用手在人群中一指,示意桐月自己看去。桐月看了一會兒,就見這擠擠挨挨的船員中除了一些船員船工外,還有不少瘦骨嶙峋、麵黃肌瘦的犯人模樣的男子。她不覺又是一驚,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荷月,荷月怕她誤會自己,連忙說:“這些人可不是我虐待的,我們回航時,經過一個什麼蛇島的附近,那裏麵關著不少犯人,正好有人駕著漁船逃跑,小船被風浪打翻,我派人下海去救,沒料到竟遇上了熟人,你看——”
桐月仔細一看,這才勉強認出了一個熟人,——白佑林。
他的身上盡管換上了別人的衣服,但形貌一看就就是從非人的地方出來的:形銷骨立,瘦骨伶仃,露出的皮膚上還有明顯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