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定風猴(2 / 3)

這幫同學經此一事後,一晚上不敢睡,團坐在帳篷裏,外麵則點著篝火以驅散大家的恐懼。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覺得這些生物透著危險,不是能惹的,於是就收拾家夥準備走人。剛好讓兩人撞上,這才問出了他們昨天經曆的事情。

看來,這裏有水鬼的事,應該是真的了。

黎大夫聽完劉星的轉述後,立刻就決定在這裏安營紮寨,可劉星心裏這會兒正發怵,打著退堂鼓。黎大夫說了一句“山人自有妙計”後,劉星自然就不再多話了,一切行動都是聽黎大夫指揮。

突然見黎大夫如此堅持,劉星心裏也不免有想法:一路以來,他肯定還有東西對我隱瞞,以至於我無法像尊敬老年人那樣尊敬他,談話對答之間也少用敬語,多是平輩交談,反正他也不在乎這些。就像上次他說的臍膠一樣,背後肯定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對於定風猴有危險,他也應該早有充分的準備,不然,也不會貿然行事,要知道,這吸幹人血的事,可不是傳說而已,一個月前是真的有人溺水並失血而死。

劉星心裏不停地琢磨著黎大夫的意圖。

可是黎大夫很從容,看不出有什麼不妥之處,劉星也就老老實實支好帳篷。

夜幕降臨後,塘裏蛙聲鼓噪,蟬鳴依舊不知疲倦地與群蛙合奏,池塘上空閃爍的螢火蟲在月色下跳著華麗的舞蹈,如果不是有未知的水鬼在,這裏會是絕佳的露營地點。

隨著蟬鳴音量的漸漸降低,夜色越來越凝重,快到午夜了。

帳篷被裏麵的手電照射著,如同一隻大號的布燈籠。

劉星跟著黎大夫埋伏在帳篷的不遠處,他是想學昨晚的學生,用帳篷來吸引水鬼或是其他什麼東西。

“啪”的一聲,果不其然,那東西活動了,隻看見帳篷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借著帳篷裏的光,仔細看了一下,是一坨塘泥。那東西開始活動沒錯了。

黎大夫揮揮手招來小猴兒,讓劉星也跟著上去,果然看見月色下的水塘裏有一隻東西浮出水麵,突然又一坨塘泥扔了上來,差點打在兩人身上。這東西竟然不怕人。

黎大夫手裏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根手臂長的渾圓光滑的木棍,拉著小猴就朝那活物走去,劉星看這情況,覺得不能讓他一人上,也隨手從地上抓了塊石頭跟上去。

那活物見有人來了,唧唧叫了幾聲,接著從水裏突然躥出兩隻一樣的東西來,原來這東西不是單獨活動,敢情還有同夥。

這三隻東西,見他們急速地靠近,大概是怕不敵,便逃也似的沿著岸邊遊走,三隻活物就這樣拖著三道水痕一直不停地遊,劉星見這東西要逃,心裏也就不再那麼害怕了,兩腿一動,也跟著跑過去。後麵黎大夫想叫他,已經來不及了。

隻見這三隻活物遊到一條水渠邊上便停了下來,劉星心想,看你往哪逃,我不一石頭砸死你。

這東西像是知道劉星的心思一樣,蹭地就跳入水渠,兩三下,便劃到對岸了。

當下劉星傻眼了,這水渠少說也有三四米寬,他可跳不過去,再說,寧欺山莫欺水,誰知道這水裏有沒有其他活物,可不敢蹚水過去。

他本想用石塊丟過去,卻看見那三隻活物在窸窸窣窣地不知幹什麼,便凝著眼神兒看了許久,才發現這三隻動物竟然把岸上排成一排的死魚一一叼走。

這是什麼玩意兒啊?

【8】

劉星向後仰著身子揚起手,蓄力準備扔石塊,突然之間萬籟俱寂,扭頭卻見到岸邊有個人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噓……”

借著月光才看清,原來是早上那個大學生,他正讓劉星噤聲,看樣子,他早準備要對付那些活物了。

可劉星心下感覺奇怪,這家夥早上不是走了嗎?這會兒怎麼又回來了,還埋伏在這附近?

他還在尋思的時候,那大學生招招手讓他過去,奇怪的是,劉星竟然毫無戒備地就匍匐著過去了。

他正想開口問話,小腿肚子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再看,哪還有大學生的影子。

遠遠地聽到黎大夫喊了聲:“小心。”

他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拉下水了,是有什麼東西抓著他的小腿拚命往水裏拽。小腿被抓著火辣辣地痛,慌亂之中,他下意識地隨手一攬,剛好攬到伸到岸邊的榕樹根,隨即用盡力氣抱緊榕樹根把身子穩住,可是水裏的那東西力大無比,不到一秒鍾,樹根就被拉得稀裏嘩啦作響,劉星不停地隨著樹根左右搖擺,土塊被摩擦得鬆脫後不停地掉到他頭上,隻覺得身子就要被拖離樹根。

所有的事情,隻發生在數秒之間,劉星根本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麼事,隻覺小腿空牢牢地箍住,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一隻長滿青毛的幹癟細長的手搭在他小腿上,那隻手肉很少,筋卻很多,尖尖的爪子已經刺破了皮膚,怪不得覺得火辣辣的刺痛。

那隻手猛一用力,他懷裏抱著的樹根就溜走了。

咕咚咕咚……吞了滿口的水,眼看就要被浸到水裏了,這時突然兩隻大手勾過劉星的腋窩,把他牢牢牽起,他頓時心裏鬆了口氣,黎大夫及時趕到了。

可是水裏的東西不滿受這一阻,繼續加力。這頭黎大夫也不是好惹的,隻聽“嗨”的一聲,他將劉星往上一提,兩股力在劉星身上撕扯,令他覺得無比的疼痛。

那東西的爪子深深地刺入到劉星的肉中,隻覺得血汩汩地往外流,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劉星感覺他的血液流得很快的時候,那東西像是遲疑了一下,減小了力度。

就這一瞬間,黎大夫抓住了時機一把將他拉上岸。

劉星麵朝天地被黎大夫拖著上岸時,就看見一片黑影帶起一陣香風從他頭頂掠過向水裏飛去,“砰”的一聲,跳到水裏了。是小猴兒,劉星認得那陣香味。

小猴兒躍進水裏後,就與那東西扭打在一起。那東西力氣明顯大過劉星,不知何故,這時卻是對小猴兒有所顧忌,撕扯起來總是畏首畏尾。那東西在水裏無比靈活,小猴兒根本撈不到半點兒好處。兩東西在水裏遊鬥了老半天都沒有分出勝負。

黎大夫救出劉星後,就一直觀看兩東西在決鬥,這會兒見小猴兒拿不下那東西,滿臉的焦急,突然見他臉色一緊,好像是下了決心似的,從兜裏掏出了幾個瓶瓶,原來是上回給劉星喝的那種香藥液。

趁著兩東西專心遊鬥,黎大夫轉到一個水鬼視線無法觸及的角度,伸手一揚,就把那幾瓶液全撒在了水鬼身上。那水鬼“吱”的一聲尖叫,像是給開水燙到似的,轉身就鑽入水底。

小猴兒雖會遊泳,卻是不會潛水,縱有藥液助陣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東西逃走了。

【9】

小猴兒見那東西走了,隻好遊回岸上,蹲在黎大夫身邊。

這會兒見黎大夫極目遠眺,劉星也坐到旁邊準備歇會兒,他剛才被嚇得不輕,心裏奇怪明明看到早上那個大學生的,怎麼一下就不見了,水鬼也不知道突然從哪裏冒出來的。

劉星這麼想著的時候,黎大夫指著塘對岸老遠的地方說:“走,在那邊。”

可是劉星什麼也沒看到。

黎大夫不管他怎麼想,拉著他就朝那個方向跑去,大約跑了有十幾分鍾的路就到對岸了。

劉星到岸邊一看 ,果然有水跡,這東西是從這裏上岸的。兩人循著水跡一路地搜索,橫穿過一條大路後,就失去了線索。現在是盛夏,雖然是深夜,可氣溫還是很高,水跡很快就幹了。

原以為就要跟丟了,卻見黎大夫讓小猴兒走在前麵,小猴兒極是明事,跑在兩人前麵,不停地用鼻子嗅著水鬼殘留在空氣中的氣味。

黎大夫果然是有備而來,那藥液看來不止是對付水鬼的利器,還有追蹤的妙用。

跨過大路,小猴兒帶著兩人進入到一片樹林,這片樹林的成長時間應該很短,並不是很茂密,月光完全能透射進來。小猴兒帶著他倆走過的地方,都能見到一些細枝折斷的痕跡,應該是那水鬼經過時壓斷的,從而也可以判斷出,它奔走的速度應該很快,不然不會有這麼多的斷枝。

兩人跟著小猴兒轉了一圈後,終於穿出了樹林,突然前麵開闊起來,遠遠地看到一間瓦房,瓦房的窗口還透著光出來,再遠一點,就看到一個巨大方形的建築物。

劉星這時突然想起來,這是劉大爺的屋子,小時候到這裏看過病的,那巨大的建築物就是鬼子留下來的碉堡。

瓦房的旁邊就是護城河了,那水鬼不會是躲到護城河裏了吧?劉星這麼想著的時候,小猴兒已經一步步地把兩人帶向劉大爺的屋子。

很快就到了屋子外圍籬笆的門口,小猴兒停下了腳步,指著裏麵吱吱地叫了兩聲,很明顯,那意思是水鬼在裏麵。

劉星和黎大夫對望了一眼,進去,還是不進去?

黎大夫點點頭,拿起了那根渾圓光滑的木棍,這架勢,是要硬闖。劉星對他搖了搖頭,然後小聲地說:“我來吧,我認識裏麵的人。”

黎大夫聽劉星這樣說,奇怪地皺起眉頭:“你不是說,你完全忘了這裏的人嗎?”

劉星苦笑道:“除了一個給我吃中藥的劉大爺外,其他的真忘了。這屋主是你同行哦。”

聽到劉星說是他同行,他突然兩眼放光,仿佛是心裏抓住了什麼要點。

這當下,劉星也沒有心思去琢磨他心裏想的是什麼,劉星心裏正難過著,當年那和藹的劉大爺難道養了隻水鬼來害人?心中實在不願相信這個想法。

劉星拉起門環敲了敲,大聲喊道:“劉大爺,劉大爺在嗎?”

裏麵亮著燈,他會出來的。

“外麵誰啊?”裏麵的人回話了。

“劉大爺,是我,劉星。”

“劉星?劉星?是你?村東頭劉大柱的兒子?”屋裏的人驚訝中帶著驚喜。

很快就聽到開門聲,裏麵出來一個老頭,滿頭的銀發,月光下、院子中、籬笆內,穿著舊式中山裝,乍一看,跟神仙一樣,想想也是,住在水邊風景如畫的地方,氣質很容易養出來。

劉星突然有個念頭,保護野鴨村不受水鬼侵犯的水神會不會是他呢?

打開籬笆外圍的門,劉大爺望著劉星說:“劉星,果然是你,跟你爸長得一模一樣啊。咦,這位是?”

“這位是黎大夫,我的朋友。大爺,我們能進去嗎?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攪您了。”

“進來吧。”劉大爺領著他倆進屋。劉星還擔心黎大夫那根棍子讓人看到怎麼辦呢,他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收起來了。

“劉星啊,我說你們一家子,一走就18年了,什麼音訊也沒有,還好你媽每年都會打一兩個電話過來。”

“她怎麼沒有跟我提起過啊!”

“哦,也許是,唉……這事說來話長,估計是怕你爸吧。”

在經過院子走向屋子的時候,劉星和劉大爺聊了兩句,而黎大夫的眼神則不停地四下搜索,怕水鬼隱藏在什麼地方。到這份兒上,劉星無法相信劉大爺和水鬼沒有關係。

沒兩步就進了裏屋,劉大爺一個人住,劉星還記得很久以前聽他母親說過,劉大爺原來娶了人的,後來打倒牛鬼蛇神時,他老婆怕被整,跟劉大爺脫離關係後站到對立麵,最後自然就離了,劉大爺自此孤身一人。

這屋子原來是做診所用的,不知為何變成普通民宅了,如果不看病,他以什麼為生呢?

屋裏的情況跟劉星印象中完全不一樣,幾乎沒有開過診所的痕跡,也沒有幹農活的用具,除了角落裏有個鏽跡斑斑的藥碾訴說著往日的故事外,其他和一般農家沒兩樣。

屋子正堂有兩張遺像,從相貌可以看出,是劉大爺的父母輩。

客廳正中的房梁懸掛著一根紅色的電線,幾隻飛蛾不停地拍打著電線下端那隻散發著昏黃燈光的燈泡。

客廳裏有幾張仿酸枝木椅,劉大爺讓兩人坐下說話。

“大爺,您怎麼沒有開業了?”劉星找著話題發問。

“唉,說來話長,我這是祖傳的手藝,沒有醫師證,結果不知哪個人去衛生局告發我,就給沒收了,還罰了幾萬元,警告我以後不準再行醫,不然的話,就讓我蹲大獄。你說,我還敢開嗎?”劉大爺說起這個,就一臉的辛酸,這是他的手藝,手藝人不以自己手藝謀生,得是多大的痛苦啊!學以致用,學到的東西如果沒法用,那是多大的遺憾啊!

劉星還想跟劉大爺拉拉家常,那邊正襟危坐的黎大夫卻是耐不住了。

隻聽他單刀直入地問道:“劉大夫,咱是同行,明眼人不說瞎話,你把水猴兒藏哪兒了?”

劉星被黎大夫嚇了一跳,雖說心裏懷疑水鬼進了這屋,卻還沒有到能肯定的地步,不知黎大夫是憑什麼斷定劉大爺把水鬼藏了起來。

這時看見小猴兒局促不安撓首弄腮,劉星心裏就明白了。

劉大爺一臉的疑惑,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最後鎖定在劉星身上。

劉星說:“是這樣的,大爺,我們剛才在鴨爪塘遇到水鬼,我差點就被它拉下水,好在我們有小猴兒幫忙,這才脫險,那水鬼見打不過我們,就逃了。我們是一路追過來的。”

“那水鬼中了我的香芷水,我家小猴兒聞著味來的,就在你屋裏。所以……”黎大夫站起來插話道。小猴兒在黎大夫腿邊蹭來蹭去,隻要他一聲令下,小猴兒就會撲向某個地方。

“所以怎樣?你是認為我藏了水鬼?”

“難道不是嗎?敢讓我的小猴兒搜一下嗎?”黎大夫氣勢凜然。

劉大爺被黎大夫這樣一堵,氣得站了起來,最後歎了一聲又跌坐回椅上。

“罷了罷了,紙包不住火,能守得這秘密這麼多年也算是它的造化了,如今被發現,也是命該如此。”

聽劉大爺說出這番話,劉星還是吃了一驚,怎樣也無法把豢養水鬼的凶手和這個印象中的和藹老頭聯係在一起。

“這麼說你是承認水鬼是你養的?”黎大夫得理不饒人。

一直冷靜沉著讓劉星以禮相待的黎大夫,這回卻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不由令他覺得反感。盡管知道他是個對學問固執的人,可是不通人情世故的話,也是令人生厭。

“哈哈,我何德何能,有豢養水鬼的本事?隻不過是摸了一套和它溝通的方法而已。”劉大爺大笑道,可這笑怎麼看也隻是苦笑。

自己守了多年的秘密,終於被人發現了,像是自己存了多年的錢,連存折帶密碼被人搶走了一般。

【10】

“你笑什麼?”黎大夫警惕地看著劉大爺。

“我笑什麼?老夫今天很開心啊。難道開心不能笑嗎?哈哈哈哈……”劉大爺笑得更大聲了。

劉星和黎大夫對望了一眼,不知道這劉大爺是什麼意思,別是突然受了刺激失心瘋。

“我守著這個秘密三十多年,憋得我快瘋了,今天被人看破,也就是說,我可以把壓了幾十年的話說出來了,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幾十年的秘密?”

“不錯。”

“是跟水鬼有關?”劉星接著問。

“沒錯。”

“那水鬼真是你養的?你讓它害人?”劉星難以置信,但一想,南方有人養小鬼,大概也是跟這養水鬼一樣吧?這麼一想,也就沒有那麼吃驚了。

“都說了,水鬼哪能養?我隻不過能和它溝通而已。”

“那就請劉大爺說說你的秘密吧,我們洗耳恭聽,但是,最好不要耍什麼手段。”黎大夫搶話道,說道把木棍亮了出來。加上有小猴兒在一旁,黎大夫有恃無恐。

“劉星啊。知道你爸為什麼離開野鴨村嗎?”劉大爺沒有理會黎大夫,對劉星說。

“具體不太清楚,但是聽說是你不肯救我爺爺,所以我爸一氣之下,帶著全家搬走了。”劉星答著。

“唉,不是我不肯救你爺爺,實在是無藥可救,你爺爺得的可是癌症,金丹也救不了。”

“有一樣東西救得了。”黎大夫插話道。

“哦?”劉大爺望著黎大夫,音調上升。

“定風猴臍膠。”

“你怎麼知道?”劉大爺原本微躬的身子頓時直了起來,手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明顯大吃一驚。

“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麼會追到這裏來?”黎大夫冷笑道。

“怪不得。既然你知道臍膠的事,那麼你也應該知道,這裏的水鬼就是定風猴了?”說完,劉大爺對著內屋發出一陣古怪音節,緊接著就聽到內屋裏有類似狗呼吸的聲響,不一會兒,就見到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從裏麵爬著出來,這就是長滿綠毛的定風猴?傳說中的水鬼?

果然和村民的描述差不多,隻是它的嘴卻不是長滿獠牙,而是和兔唇相似——三瓣,這就和死者的傷口形狀吻合了。

這人臉一樣的東西就是定風猴?那三瓣嘴唇一開一合,不時還滴著透明的液體,看起來觸目驚心。親眼所見後,劉星還是小小地吃了一驚。

黎大夫一下子警戒起來,抓緊木棍,小猴兒也焦躁不安。

“沒事,這東西在岸上沒那麼大力。”劉大爺揮揮手道。

黎大夫一聽,才放下心來,接著他摸摸小猴兒的頭,小猴兒就乖乖地蹲在一旁。

“我說過,這定風猴不是我養的。這位黎大夫是吧?你既然知道臍膠,那應該知道臍膠的藥用吧?”劉大爺挑釁地問道,這是學術上的較量。

“消症化瘕,攻堅散結,不論有形無形之腫塊,俱能一消而散。活血化淤之力,即使是孟浪如水蛭虻蟲之流亦不及其百分之一,不知我說得可對否?劉大夫。”黎大夫絲毫不懼劉大爺的挑釁,個人見解脫口而出。

盡管劉星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看劉大爺吃驚的臉色,想來也不會差到哪兒。

“啪啪啪……”劉大爺為他鼓起掌來:“好,好,好……這功效,我父親摸了十幾年才搞清楚,想不到,你三言兩語竟說得明明白白。”

一聽到劉大爺讚他,他倒不好意思起來,拱拱手:“過獎了。”

這兩人你來我往談醫論道起來,黎大夫一臉正經,好像忘了定風猴這回事了。

劉星見兩人不知要談到什麼時候,便插口問道:“劉大爺,這定風猴是真吸血的嗎?”

“吸的。但是量卻不多,要不了命。”

“那為什麼有人流幹血而亡呢?”劉星不解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傷口的血止不住,流幹的。”黎大夫解釋著。

“怎麼說呢?”劉星還是不明白。

“你知道螞蟥嗎?”

“知道啊。就是水裏吸血的那種蟲啊。”

“不錯。平常普通的小傷口,雖然會流血,但是過一會兒後傷口就會凝固結痂,血自然就不流了,那是人體的血小板的作用。可是螞蟥叮咬人後,它分泌的唾液中,含有一種叫做蛭素的成分,具有抗凝血的作用,另外還有一種類組胺的物質,能夠擴張血管,兩種物質作用疊加起來,傷口的血就不會凝固,而且越流越快。所以螞蟥即便不吸血了,傷口還會繼續流血,直到那兩種成分被衝淡後才止血。可是我剛才說了,臍膠的作用比螞蟥分泌那兩種成分威力強上一百倍不止,也就是說,即便不吸了,傷口也不會凝固,所以血液幾乎流幹了。”

“哦,原來是這樣。你的意思是,定風猴的唾液裏有比螞蟥更強的東西存在。”劉星若有所悟。

“高論啊。我都沒想到這點。不過,你這樣一比較,確實可以推斷出定風猴唾液中含有活血成分。可是,臍膠的威力卻又是比唾液更強,所以才會拿臍膠來治癌腫,而且臍膠也有類似罌粟殼的作用,止痛效果就是醫院的杜冷丁都比不上。”劉大爺似乎很高興,像是伯牙遇到子期,把自己的見解也說了出來。

“那麼說來,定風猴吸血,倒沒有想殺人了?”劉星還是有疑問。

“也不能這麼說,定風猴在水中力大無比,常常把人拖到河底,即便不失血而死,也是會被水溺死。”劉大爺帶著遺憾的表情說。

其實劉星心裏明白,如果定風猴不會傷害到人的話,倒可以很好地利用它的藥物價值。

“那你為什麼不把它養起來?”

“這東西能養嗎?一上岸,用不了三個小時,它就會死去,即使在水中,如果不是活水,它也會絕食而亡。這東西桀驁不馴,視自由為唯一。類似的例子也不是沒有的,你看麻雀就知道了,這東西雖然小,寧可餓死也不願被圈養。”劉大爺嚴肅地說。

是啊,如果能圈養,那豈不是要發財了,這世上有多少人有癌症啊!這市場得有多大啊!如果開發出來,那絕對是驚天動地的。一想到這裏,劉星不由得望向黎大夫,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既然自己能想到這東西的價值,他沒理由想不到。

“我知道這東西不能被養起來,但是我目前真的需要臍膠。我今天抓定風猴有兩個目的,一呢,是為這裏的人除一害,二是想拿臍膠救人一命。我的朋友得了肝癌,時時劇痛,什麼止痛藥也沒用。我想起有臍膠這味藥,便跟著小劉來到這裏了。”黎大夫口氣突然軟了下來,解釋起為什麼他會想要抓定風猴。怕兩人對他起誤會。

“治癌症?你來晚了,或者說,來早了。”

劉大爺卻是說了這麼怪的一番話,什麼晚了早了的,讓人聽得雲裏霧裏。

“什麼意思?”黎大夫不解道。

“臍膠,雖有止痛治癌作用,但是平時的臍膠卻是強烈的致幻藥。隻有吸過血後的定風猴分泌的臍膠,才有治癌止痛的作用。也就是說,得有人被吸血後,及時抓住定風猴,取下那時分泌的臍膠,才有用。”

“也就是說,幾乎要一命換一命?”黎大夫吃了一驚。

“你說呢?”劉大爺反問道。

黎大夫一時無語。

“因此,能治癌的臍膠,可遇不可求,真的是一死換一生。往年是我一聽說有誰被淹死了,就會誘定風猴上岸采臍膠,用來製成藥丸。我這一丸藥,賣到數萬元。盡管我被迫關掉診所,可還能勉強以此為生。無奈的是,我這丸藥的名聲傳到有權力的人耳中,那些人想要買我的藥保命,可這藥不是想有就有的,一旦滿足不了要求,我這診所自然就得關門。”說完,劉大爺又轉身對劉星說,“劉星,當年我不是不想救你爺爺,而是實在沒有這臍膠製的丸藥了,隻能被你爸罵做見死不救唯利是圖之輩,我也是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