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本推理小說
第一節 日本推理小說的興起與發展
日本推理小說起步較晚，最初隻是處於模仿時代。最早的作家有神田孝平，他翻譯了荷蘭的所謂"刑事案件小說"《荷蘭美政錄》，把其中的一篇《楊牙兒奇談》刊載於明治十年(1877年)的《花月新誌》上，這是一個小小的開端。自明治二十一年(1888年)起，黑岩淚香涉獵了海外作品之後，把他認為優秀的加以改頭換麵，陸續發表了不少這類翻版小說。即照搬原作，隻是把人物的名字換成日本人，故事發生的地點，搬到了日本。由於文筆明快生動，內容引人入勝，所以大受讀者歡迎，從而開創了所謂偵探小說的繁盛時代。明確地提出"偵探小說"這一名稱的是他1891年發表的《美人獄》。因其作品膾炙人口，故追隨於後的大有人在，主要的有丸亭素人、原抱一庵、水田南陽外史等人。當時的硯友杜一派看到偵探文學有如此魅力，能吸引大量讀者，便動員了該派的江見水陰、泉鏡花、石橋思案、中村花瘦等人，寫了不少粗製濫造的作品。
到了大正年代，穀崎潤一郎、佐藤喬夫、芥川龍之介也發表過具有神奇色彩的偵探故事性質的作品，如穀崎潤一郎發表了《兩個藝術家的故事》、《白蛋鬼話》、《犯罪動機》及《途中》等獨具特色的偵探小說；佐藤春夫寫了《指紋》、《家常便飯》、《被燒死的女人》等推理小說。雖然說他們並非是真正的偵探小說作家，但他們在小說中對人物高超的描寫技巧以及邏輯推理技巧，對後來的江戶川亂步、橫溝正史以及森村誠一等推理小說作家的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在此基礎上，酷愛中國文學，周遊日本各地的井原西鶴在1689年開始模仿中國公案小說，寫了一部《本朝櫻陰比事》。書中多奇聞異事，通過各種案子，反映了十七世紀的日本新興商業資本發展時期的社會麵貌。嚴格地說，這種模仿就像漢字當初剛剛輸入日本一樣，還不能叫做真正的日本公案小說，但卻在日本文學史上誕生了一種新的文學樣式。
1868年明治維新以後，日本人的視野更為廣闊，他們不 僅隻是模仿中國，又將視角轉向西方，興起學習西方的運動，接受歐美偵探小說的影響，黑岩淚香編譯了西方的《法庭的美人》等30多部外國偵探小說。在翻譯的同時，他又創辦《萬朝報》，介紹歐美偵探小說的發展狀況和偵探小說家，黑岩淚香為日本偵探小說的發展提供了很好的借鑒。
現在談到的日本偵探小說在日本有一個統一的稱呼——日本推理小說。1946年，日本進行文字改革，限製了日文中的漢字數量，"偵"字在日文中不再出現，此後，日本偵探小說就統稱日本推理小說了。
經過最初的簡單模仿階段，日本的推理小說逐漸步入正軌，開始進入繁榮則。如果說柯南道爾開創了第一個偵探小說時代，阿加莎·克裏斯蒂開創了第二個偵探小說時代，那麼第三個偵探小說時代是在日本拉開的序幕。現在全世界最重視推理小說發展的就是日本文學界。在推進日本推理小說發展的進程中，江戶川亂步的貢獻是最大的。江戶川亂步被後人稱為"日本偵探小說之父"。
江戶川亂步(1894-1965)原名平井太郎。1894年出生在日本的三重縣，1916年畢業於早稻田大學經濟係。在求學 期間當過印刷廠學徒工、圖書館管理員，業餘時間酷愛寫小說。因仰慕推理小說始祖愛倫·坡，為自己取了一個日文發音和愛倫·坡相近的筆名"江戶川亂步"，從此開始了偵探小說創作。曾任日本推理協會首屆理事長，並與朋友創辦了刊登偵探推理小說的雜誌《寶石》。1923年發表處女作《兩分銅幣》，憑借環環相扣的故事鋪陳、栩栩如生的人物刻畫、前所未有的敘述方式獲《新青年》雜誌青睞，一炮打響。在此之前，《新青年》主要刊載歐美偵探小說，《兩分銅幣》發表之後，《新青年》成了江戶川亂步的園地。書中寫一個工廠被盜5萬元，一個被稱為"紳士小偷"的人被捕，但他拒絕說出錢藏何處，工廠便以被盜數額的10%懸賞找錢。書中主人公"我"和鬆村武住在一起，一天鬆村武問我的兩分銅幣從哪裏來，我告訴他是買煙找的零錢。當他得知這家香煙店的女兒嫁給一個給拘留所遞送東西的人之後，便認真研究起一張紙片米。過了幾天，他向我借了10元錢走了，等他回來時背著一個包袱，裏麵就是小偷藏匿的那5萬元錢。鬆村武得意揚揚地向我誇耀如何煞費苦心破譯了紙片上的密碼，才找到藏錢之處。他素以頭腦機敏而自詡，但我聽完他的這番話實在控製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因為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小說把日本獨有的暗號和豐富的智慧融為一體而展開情節。因為是開出之作，後人模仿頗多，使幽默詼諧體成為日本推理小說體係中的一支，大大豐富了這一文學樣式。
《兩分銅幣》成功之後，江戶川亂步以更高的熱情投入偵探小說與科幻小說的創作中，又陸續發表了《D坡殺人案》、《心理測試》、《人問椅子》、《黃金假麵人》、《待人幻戲》、《透明怪人》、《月亮手套》等偵探推理小說。筆下的偵探明智小五郎成為日本婦孺皆知的英雄。戰後，江戶川亂步致力於推動日本偵探小說的發展，1954年他以自己財產中的100萬元設立江戶川亂步獎，獎品為一尊福爾摩斯座像，用以表彰為偵探推理小說作出貢獻的人與作品，這個獎項成為日本最具權威的獎。1925年至1955年，被日本偵探推理文學史稱為江戶川亂步時代。
日本偵探推理小說有"本格派"和"變格派"、"社會派"之分。隻有"日本偵探小說之父"之稱的江戶川亂步便是"本格派"的領軍人物，其作品講究寫實，以科學的邏輯推理作為重要的偵破手段，於偵破中揭露社會的各種黑暗和弊端，體現了一種寫實的創作理念。
所謂"本格派"，是將自己想寫的主題融入推理小說中，注重邏輯推理。“本格派”是完全繼承愛倫·坡的精神所寫的純粹作品。換言之，"本格派"推理小說的共通點，是要具有"邏輯性”、“思索性”、而又可依其“幻想色彩”及"犯罪氣息"再加以區分為"本格偵探"和"本格推理"。
由此而言，"本格派"可以被認為是目前日本推理小說中的一個流派，以傳統的殺人一一解謎為核心展開情節。除了江戶川亂步，在"本格派"中興的功臣中還有島田莊司與綾辻行人，他們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之後舉起"新本格派"的大旗，使一度式微的"本格推理"重煥生機。其中島田莊司的創作更在新本格誕生之前，是超前於時代的開路人，其所提出的《本格推理宣言》、《本格推理宣言II 》、《二十一世紀本格宣言》以及《新本格創造七守則》，可以看作是新本格派的創作理論總結。
附:新本格創作七守則：
1.把故事的舞台建築在好像孤島那樣的封閉空間上，事件發生之後，已經出場的人物不可以離去，也不容許警方或其他外人進入。當然，先進的科學搜查也不能夠進行。
2.把事件發生的場所設置在附有可以被鎖上的房間的 人工建築物內，或在這建築物的四周。
3.把在事件發生場所居住或做客的人，在小說的初段給全部介紹出來。
4.安排某些事件的發生，最好是殺人慘劇，而且還是發 生在密室之內。
5.把扮演偵探角色的人，從最開始便安排出現在慘劇發 生的場所內。
6.安排慘劇一件接一件地發生，可是凶手仍然不被查出，在這階段，也可以包含一些偵探的錯誤推理。
7.最後安排偵探把凶手指出來，而對於讀者來說，那個 凶手必定是意料之外的人物。
在江戶川亂步為代表的"本格派"蓬勃發展之時，日本推理小說又開始出現另一主要流派，這就是以橫溝正史、木木高太郎為代表的強調寫神奇、冒險情節和|變態心理小說的"變格派"。其中橫溝正史是"變格派"的主要代表人物。
橫溝正史(1902一1981)是日本著名推理小說作家，日本推理文壇的泰鬥，一生致力於推廣推理文學。他與江戶川亂步同屬開創日本推理小說新領域的大師。這兩位情同手足的文壇雙擘的一係列推理創作，縮短了日本落後歐美的距離，而且使戰後的日本推理小說大有後來居上的趨勢。
橫溝正史1902年出生於兵庫縣神戶市中央區東川崎町。大正時代畢業於大阪藥專(舊稱)。1927年，年僅25歲就任 《新青年》主編，他就任前，《新青年》已成為推理文學的專業雜誌。他接編之後，進一步接納現代主義，介紹海外作品，注入歐美現代文學思潮，使《新青年》成為日本最前衛的現代化雜誌之一。之後陸續轉任《文藝俱樂部隊《探偵小說》主編。
橫溝正史30歲時，辭去編務，想要專心寫作，卻因積勞成疾罹患肺結核而咳血。經三年的靜養，重新步入文壇。他在戰前執筆的代表作《鬼火》、《倉庫》、《蠟人》等，極富濃鬱的唯美主義色彩。
1946年橫溝正史率先推出《本陣殺人事件》、《蝴蝶殺人事件》兩部純解謎長篇推理小說，大大提升了日本推理小說的水準，縮短了與歐美的差距，從而改變了戰前本格派推理小說為主流的趨勢。1947年橫溝正史以《本陣殺人事件》一書獲得第一屆日本偵探作家俱樂部獎，即現在的"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
1957年由鬆本清張領導的社會派之寫實主義文學興起， 橫溝正史曾經一度擱筆，住在成城的大宅邸，過著優悠的隱居生活。直到他晚年時才又重新執筆，1976年，以一部《犬神家一族》的電影再次引起轟動，可以說，橫溝正史對推理小說創作的熱愛終生不渝。
橫溝正史1980年開始由角川書店主持設立專門鼓勵新人的長篇推理小說獎一一橫溝正史獎。1981年12月28日橫溝正史病逝於寓所，享年79歲。
橫溝正史是一個高產的作家，其創作量'驚人，如《獄門島》、《八墓村》、《罪惡的拍球歌》等都是膾炙人口的傑作。其中《獄門島》被公認為日本推理文學史上的經典名著。其戰後推出的名作《本陣殺人事件》以名探金田一耕助為主角，獲得極大成功。後來他便繼續以金田一耕助為主角，撰寫一係列解迷推理小說，長短篇總共有77部。在小說中，偵探金田一耕助活躍的主要舞台是東京及周邊地區，以及作者筆下充滿恐怖傳聞的岡出縣地方。前者表現的是戰後都市的頹廢和倒錯，後者多以鄉村和血緣關係為主軸。一般讀者對後者的評價較高。由於作者的妙筆生花，金田一耕助成為日本推理小說史上三大名探之一。
橫溝正史不僅在創作上頗有造詣，而且還形成了自己的流派，他以陰森詭秘的氣氛一改傳統偵探小說的風格。他在小說中加入變態的心理描寫，甚至出現神魔鬼怪、死人複活的情節，形成自己的獨特風格。如《女王蜂》開篇講述了月琴島的由來，案件也以月琴為線索，使優雅的樂器蒙上恐怕j、離奇的案件陰影，串起流傳了兩代人的恩怨背景。《獄門島》中獄門島的往事、《八墓村》裏的傳說、《罪惡的拍球歌》裏的彩球歌，都從一開始就給故事蒙上一層陰影。這些傳說、往事在迷信的窮鄉僻壤往往是不祥的征兆，事實也的確如此，命案接連發生。或恐怖或神奇的傳說、流傳的歌謠、優雅的詩詞俳句，到了橫溝正史的案子裏，便營造出了一種滿溢"鬼"氣的恐怖氛圍，洋溢於小說的每一角落，無處不在，無處可逃。在讀者看米，恐怖揪心卻"愛"不釋手。這也便成了小說一大引人入勝之處。
"釵燕籠雲睡起時，隔簾折得杏花枝。青春半麵妝如畫， 細雨三更花義飛。輕愛別，舊相知，斷腸青琢幾斜暉。斷紅一任風吹起，結習空時不點衣。"整首詞用筆淩豔，絢麗可人。但是，橫溝正史卻用如此優美的詞句來詠歎一個"半麵女骷髏"。偵探小說所有的因素:殺人、被殺、智力的遊戲，關於愛情複仇正義等諸多主題的詮釋，在他筆下全成了一麵風月寶鑒。恰似正麵是一個肌膚似雪明眸如醉的少女輕斂裙衣，微探纖手拈花而嗅:而背麵卻是一個獰笑的骷髏慢慢在雲霧中消晰起米，這時讀者才發現那是一個鬼。
橫溝正史作品更注重推理性，小說中充滿了懸疑氣氛，結局往往出人意料。如《三根頭發》寫東京醫科大學學生出崎與商業大學學生伊藤看完電影後，去探望社會名流神前教授，神前教授長期與妻子關係不睦，以研究學術為名獨居-~小樓。出崎與伊藤經過小樓時，發現樓上傳出一聲哀鳴，隨後滾下一個人來，原來正是胸口紮了一把匕首的神前教授。他們估計凶手必在樓上，於是出崎守住小樓，伊藤去報案。但警察來搜索現場，卻無凶手人影。神前教授手中捏了三根頭發，據此估計凶手是一個女人。在樓上的火爐旁，找到一張破碎的紙，紙上有"良子"二字。警方作了調查，發現神前教授的妻子為浪子，出崎曾受到浪子的幫助，莫非是他放走了凶手浪子。出崎為了洗刷罪名，作了各種推理，才得出凶手是回身刺了神前一刀，故而在黑暗中逃遁了的結論。經過調查，終於找到真凶泰良子，原來神前教授玩弄了她的妹妹，泰良子為此動了殺機。
橫溝正史寫作非常注重小說的開局，而且善於在一開始就渲染氣氛，營造出濃厚的"鬼"氣。比如《罪惡的拍球歌》開頭渲染出了陰氣森森、迷霧重重的鬼首村，接著連續幾條命案發生，得出案子相同點為:死者係妙齡少女，皆為私生女。與此同時，彩球歌的流傳更使得整個村子人心惶惶，案子撲朔迷離。這樣的開局已成功地引起讀者揭秘的興趣，把懸念的設置提前，提早讓讀者進入情境。
橫溝正史還善於用怪異的情節來虛構故事。如《半耳男人》寫醫科大學生宇佳美慎介出外遇雨，躲雨於小廟，見一紅衣男子奔進，口中低語:"這場雨是天助我，沒有人打岔，我下決心幹了。"不一會兒，走進一個少女，那紅衣男子抓住她，要搶她的提包，少女大呼"救命"。宇佳美慎介見狀打抱不平，以柔道術將紅衣人摔倒。紅衣男子露出半耳，拔腿逃走。宇佳美慎介救了少女，送她回家，在她寓所又遇一怪事，其兄被五花大綁，聲稱係一戴麵具男子所為。字佳美慎介追問緣由，兩人似有隱情，不作回答。第二天，少女來找宇佳美慎介，說出隱情，原來她叫鮑澤由美子，其父攜一大筆財產去千島，路遇風暴，自信毀人亡。其母聞迅悲痛而逝。兄妹倆生活困難，但每年8月17日，即船沉之日，必有人寫信給他們，並送他們金錢。那個紅衣人要搶的正是那封奇怪的信。宇佳美慎介看了信，才知寫信人自述得了"不治之症"，有重要物件交給他們兄妹。宇佳美慎介見義勇為，陪鮑澤由美子前去七星莊，看門老頭說主人昨晚已去世，讓他轉告鮑澤由美子，原來由美子父親當年實被出崎與彼原殺死，兩者謊稱船沉人亡。彼原與出崎後因分財物而爭鬥，彼原殺死了出崎，想一手遮天，獨吞財產，在他臨死之前，深為懺悔，決定將真情告訴由美子。宇佳美慎介聽到這裏，突然問那仆人，出崎是否是一個缺了半隻耳朵的男人，仆人下意識摸了頭發，點頭稱是。宇佳美慎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老頭的假發扯去，原來那人正是出崎。事情真相大白:出崎未死，逼死彼原，又想奪回那封信，獨吞財寶。宇佳美慎介救了由美子，使他們兄妹倆終得財寶。
《怪獸男爵》寫得更為離奇。日本東京接連發生幾起盜竊大案，被竊寶石在10億日元以上。警方抓住了大盜古柳冬彥，占柳冬彥供認不諱，但拒不交出寶石。他曾殺死其兄夏彥男爵，繼承了爵位。他被判死刑後聲稱:二年後將複活，要把全日本鬧個天翻地覆。三年後，外科醫生緒方被綁架至一個秘密場所，強迫他為一個蒙麵人治療槍傷。臨走時，他獲一枚寶石。警方聞訊趕去，那秘密場所早已人去樓空。據分析，古柳冬彥複活了。古柳冬彥本是生物學家，他曾研究人腦移植，他被槍殺後，由其助手北島博士將其腦子移植在一頭猩猩身上，借其身體複活。古柳冬彥要報複社會，引起北島反對，古柳冬彥把北島殺害後，劫走法官女兒，迫害那些證人。小出田博士知道古柳冬彥癡愛寶石，引他來搶。在警方監視下，古柳冬彥憑借他科學家的頭腦與猩猩的靈巧與蠻力，又把稀世珍寶搶走。幾天後，小出田博士以化妝術擒獲了古柳冬彥，把這個怪獸男爵繩之以法。
橫溝正史刻意營造秘密恐怖的場景與氣氛，塑造一些殘缺的怪人，不僅容貌詭異，行為怪異，而且凶手的心理也怪異，這些怪人的作案方式更加變幻莫測。故事的情節充滿了陰森離奇的描寫，但破案的方式仍然是推理，這就是"變格派"偵探小說的特色。
從各個方麵的分析看來，橫溝正史的小說，無論是案件描述、人物設計，還是情節安排，都有它的獨到之處，特別是其中張揚的文學氛圍，並不顯得喧賓奪主、本末倒置。可以說，如果去掉案件中血腥罪惡的殺人行為，橫溝正史的推理小說本身就是一部部很有文學色彩的作品。
日本推理小說分為三大流派:t(本格派"、"變格派"和"社 會派"。"本格派"著重於邏輯推理;，e變格派"則注重描寫科學幻想、變態心理，內容大都陰森恐怖，荒誕不經，手法誇張。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小說家鬆本清張開創了日本推理小說發展的新階段，也突破了本格派和變格派的固定模式，立足於現實，於1957年發表了《點與線》。這部小說被稱為"社會派"推理小說的開出之作。
"社會派"推理小說的代表作家是鬆本清張、水上勉、馬賴義、黑岩重吾、戶川昌子等人。他們慣於把偵探案件的情節放在廣闊的社會背景(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展開，深入罪犯的精神世界，探索殺人犯罪的社會原因，揭示社會矛盾和黑暗現象，批判戰爭的邪惡。作品具有較強的時代感和批判精神。在表現方法上，注重動用邏輯推理的手法，製造懸念。情節曲折，環環相扣，耐人尋味。在"社會派"推理小說作家中，最傑出的代表人物為鬆本清張，他的係列小說《日本的黑霧》、《砂器》等在日本曾經一度盛行，形成了一般推理小說的熱潮。
鬆本清張(1909-1992)是日本著名推理小說作家。出生於北九州小倉市的一個商販家庭，家境貧困。他原有兩個姐姐，都因家貧而夭折。他隻讀完小學就被迫放棄書本去當學徒，先後在電器廠、印刷廠打雜做苦工，1943年應征入伍， 被驅往朝鮮當衛生兵，戰後被遣送回國，到《朝日新聞》當計件工，32歲時才到報社廣告部搞設計。鬆本清張一家8口， 在戰後那段經濟困難時期，為了糊口，他什麼活都幹，掃街、賣燒餅，受盡種種屈辱。他在文學回憶錄《半生記》（1966) 中，感人地描繪了這段辛酸的往事。但他喜愛文學的念頭始終沒變。1953年日本舉辦"百萬人小說"征文比賽，鬆本清張躍躍欲試，寫了一篇《西鄉鈔票》的短篇去投稿，結果獲三等獎。小說寫一個人力車夫不u一個官員的小老婆私通，那個官員在官場為非作歹，利用通貨膨脹以飽私囊。這篇小說以言情為經，以黑幕為緯，反映了日本社會的畸形發展，顯示了鬆本清張現實主義的文風。《西鄉鈔票》的獲獎，對於44歲的鬆本清張來說真是欣喜若狂，也促使他繼續從事寫作。1954年，他又以一部《小倉日記》獲日本芥川獎。芥川獎是 日本純文學的新人獎，許多人都不知道作者已經45歲，他的小說是在簡陋的宿舍中，一邊趕蚊子，一邊執筆寫出來的。鬆本清張長期受歧視受屈辱的生活，為他的思想發展提供了真實的社會和心理依據。正因為他親身經曆了40年艱苦的磨煉，在他的作品中特別同情小人物。他在成名以後常常回憶過去的生活，他這樣寫道:"那些夢，幾乎都是貧窮時代或軍隊時代的夢啊。沒有米了，明天拿什麼給家人吃呢?在朝鮮的兵營裏，思念著家人怎樣生活而坐立不安……早晨醒來，渾身都是冷汗。"這種時代與生活的烙印，使他的創作呈現出一種"庶民性"，不僅在思想上代表了日本的平民文學，而且他力求自己作品接近庶民，即為普通老百姓而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