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水符燃盡。
陳長柏形如一尾泥鰍鑽進水底,浪潮湧動的水麵隻剩半截緩緩下沉的船骸。
河怪入水後一路驚惶恐懼地衝向江底,它分明感到神魂在瑟瑟顫抖,全因與此地風水命脈糅為一體的本命之物出了岔子。
水底下儼然是另一片世外洞天,月照透過層層水波直射江底,映得原本隨波逐流的盈盈水草陰森莫測。
在水草汪洋之中有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在此之前,有位紅衣女子以輕盈曼妙的姿態穿過水草,靈動地遊向江底深處。
而眨眼之後,這片寂靜森然的景象戛然而止,河怪就像被橫風卷落懸崖的巨石,轟然砸落水底直接移平了大片水草,揚起沉寂江底滾滾沙石之後,河怪拖拽著碩大的身軀艱難竭蹶地爬向溝壑,似乎每一步都耗費了周身力氣,曾經動輒翻江倒海的大片觸手,此刻卻成了它最大的包袱累贅。
有避水符加持,陳長柏入水輕鬆觸底,滿江河水盈而不溢,仿佛披上了一身水作錦緞,於水底之下行動自如若履平地。
望著驚恐萬狀不顧一切爬向溝壑的河怪,陳長柏沒有急著前去一睹究竟,而是有意潛浮水草之間靜觀其變。
當河妖臨近溝壑邊緣的時候,它的軀體已如石雕般僵硬,再難以往前挪動半步。
而在水草遮掩的溝壑間,有位身姿婀娜的赤腳紅衣隨波而起。
隻見紅衣少女手中捧著一顆將近石化的心髒,輕靈地點落在河妖麵前。
盡管心髒仍在微弱跳動,但石化之勢已然不可阻擋,就像是遊魚出水離枝斷根,不用一會便要失去生機回天乏術。
隨著心髒石化蔓延,河怪巨大的軀體徹底倒下,那雙青光黯淡的眸子逐漸失去神韻,它用甕沉的聲線質問道:“你我約好,你負責送來道引,而所得之寶物則全歸你所有,本來這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可你卻趁我不備下次此手,你取走我的本命之物對你有何好處?”
紅衣少女捂嘴輕笑道:“我要的是更難得一求的寶物。”
河妖心有不甘,聲線卻愈發微弱:“你忘了你雖為人相,可人心不足蛇吞象,況且你還不是人!我在此地修煉了數百年,你爺爺為了這條江川的安寧尚且不敢生起爭端,而你為了一枚金丹,居然做出這等後背插刀的陰損勾當。”
紅衣少女嗤笑道:“頭一回聽見把吃人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河妖聲線顫抖道:“我吃的都是些罪不可赦的惡人!除非你今日帶來的另有端倪!”
紅衣少女搖了搖頭:“甭管是惡人還是好人,不都是人?我爺爺心善下不了手,那便由我來代勞罷。”
河妖極力挪動觸手想要力挽狂瀾,怎奈全身上下已如木雕僵化。
紅衣少女沒有再多言,猛地握緊手中石化的心髒,瓷紋崩碎般的裂痕波及整顆心髒,河妖的本命之物寸寸粉碎,最終化為齏粉散於湯湯川流之間。
僅存一線生息苟延殘喘的河妖,在本命之物破碎之後,巨大的軀體瞬間被無名冥火燃起,在水中熊熊愈烈,通身如同燃燒的枯枝朽木,刹那間灰飛煙滅。
紅衣少女不忘拍了拍手,笑容由始至終純真無邪。
待河妖的軀體化作塵埃之後,一枚瑞光縈繞的金丹從河妖泯滅的地方徐徐升起,光芒之盛,將大片陰森水草映得流光溢彩,就連紅衣少女也置身於光芒之中。
頃刻後耀眼光輝散去,金丹仍舊透著綺光,上邊縈繞著如同細微閃電的光蛇。
山精鬼魅之金丹素有品相之分,就像女人家的麵相,有人胭脂俗粉,有人平平無奇,自然也就有人傾國傾城,山精鬼魅於山野間修行,際遇各不相同,加之修行悟性天賦根骨,所淬之金丹難免會有參次不齊。
而河妖占盡此地風水靈韻,這枚金丹自然品相極佳
紅衣少女目光炙熱,爛漫純真的笑容逐漸從臉上消失,雙眸間如癡如醉。
她緩緩伸出手想要將那枚金丹握在手心,卻突然有道人影從水草陰暗處一瞬而過,將金丹收入囊中。
來之不易的金丹被人捷足先登,紅衣少女愣了一下正欲出手搶奪,卻發現跟前的人影正是陳長柏。
紅衣少女似乎對陳長柏入水的舉動感到很是驚訝,尤其是陳長柏在水底下還能夠如此行雲流水地活動,但細查後紅衣少女便發現了端倪,陳長柏應該是動用了某種術法才能在水中行動自如。
紅衣少女心頭微動,照這麼說難道陳長柏的兜裏有什麼壓箱後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