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說:“這樣就更容易被人看出破綻來了,我們手繪漫畫的質量……”
冉碩說:“那就爭取做細致一些吧!”
服務生端著菜上來了,阿景說:“吃飯吃飯,下午大家都機靈些,別人問什麼,考慮好了再回答。”
孫周咬著筷子說:“沒想到來了國內的工作室也這麼麻煩,唉。”
阿景黑著臉,說:“我看那個助手不簡單。初次會麵的時候,我和他握手,他的手冰涼得出奇。”
“這代表什麼?”
阿景答道:“我有位做偵探的朋友,他說過,人手的溫度能反映一個人的內心活動,如果一個人產生了極端厭惡或者害怕的情緒,他手上的血會轉而流向腿部(這是本能做出的要逃離的身體反應),這時候,手的溫度就會降低。如果有人對你極端厭惡或恐懼,和他握手時,你會感覺到他的手非常之涼。”
他頓了頓,說:“這個王浩傑,究竟是害怕我呢,還是討厭呢?”
冉碩和孫周對望一眼,放下了筷子,這頓飯他們再也吃不下了。
下午的時候,“三劍客”將電腦收了起來。
王浩傑又慢吞吞地走了過來,阿景正在和冉碩製作腳本,王浩傑沒搭理他們,卻直接朝孫周走了過來。
孫周正在做人物設定圖,他用眼角的餘光瞥到王浩傑走近,心裏微微一顫。
王浩傑看了看他的作品,忽然問:“這個人物是誰?”
“新編的長篇中的男主角。”孫周回答。
“男主角?這次的男主角倒是纖細柔美,頗有CLAMP筆下那些男人的味道呢。”王浩傑慢慢點頭,口中嘖嘖有聲,似是在稱讚。
孫周正待鬆口氣,王浩傑突然又說:“但我記得你們以前所畫的男性人物,尤其是《僵屍偵探》裏的男人,一個個都是麵部棱角分明,肌肉突出,陽剛味道十足,和現在這個家夥截然不同嘛。”
孫周張口結舌,阿景急中生智,說:“既然是要做全新的長篇,風格也可以徹底改變,我們不想在讀者麵前一成不變,況且,將男主人公的形象做出適度改變,有利於吸引更多的女性讀者。”
冉碩也說:“我們做過調查,看過《僵屍偵探》的人就認為,裏麵的男人都顯得剛硬有餘而陰柔不足。”
“哦。”王浩傑似乎半信半疑,“我會把這件事向宗先生彙報。”他轉身走了。
他的身影剛一離開畫室,孫周就趕緊掏出麵巾紙擦臉上的冷汗:“嚇死我了。”
“慌什麼!”阿景瞪了他一眼,實際上他剛才也緊張得要死。
他轉向冉碩,冉碩冷冷地說:“這個姓王的,現在我也覺得他在故意找我們的碴兒。”
此時,王浩傑突又敲門走了進來:“諸位,宗先生請大家過去一趟。”
“三劍客”的心裏又是一緊。
宗耶的臉上表情淡然,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阿景等人來到他的房間,他示意眾人坐下。
“有件東西要給你們看。”他說。
他打開投影儀,將自己電腦上的信息投射到大屏幕上。
“這是公司的顧問做出的分析,現在,你們三個在國內已有一定號召力,這得益於你們的獲獎作品,現在,公司決定把《僵屍偵探》的版權全部買下,將這本漫畫以單行本的形式發行。”他頓了頓,說:“這是公司第一次決定出版20歲以下的作家的作品,你們應該感到驕傲。”
阿景等三人臉上露出了驚愕的表情,他們沒想到宗耶把他們叫來是要討論這件事。
宗耶看到他們呆呆的樣子,還以為他們是在為報酬的事擔心:“不必擔心錢的事,雖然你們是新人,但公司會給你們相對較高的數目。當然,這要扣除個人所得稅……具體情況,你們可以向王浩傑谘詢。”他朝王浩傑努了努嘴,那位助手將一疊文件送到阿景等人麵前。
文件上的金額數字讓阿景差點跳了起來:“我們會得到這麼多錢!天啊!”
宗耶說:“《僵屍偵探》是不錯的作品,它的作者應該得到這筆錢。不過,我還有個小小的要求。你們都知道,我的漫畫馬上要終止連載了,我正在策劃它的最終回,這需要得到你們的幫助。”
“您請說,我們會竭盡全力去做的。”阿景點頭哈腰地說,他現在的心情比剛進來的時候好多了。
“我知道你們在策劃做新的長篇,請先把它推遲一下。等我的《黑色十字架》結束了,這裏就是你們的天下了。”老人從抽屜裏抽出一疊紙,“這是《黑色十字架》最終回的腳本,你們拿去看一下,看完之後把你們的想法說出來。”
牆上的大鍾響了,老人說:“哦,下班時間到了,你們可以拿回家去看,明天再把想法告訴我。”
“不了,這是唯一的腳本吧,如果丟了就糟了,還是在這裏看比較好,看完之後我們再離開。”阿景說。
老人點了點頭:“也好,那我和小王先走了。”他招呼王浩傑去發動車子。
當宗耶和王浩傑離開之後,阿景等三人湊到一起圍看那腳本。
《黑色十字架》主要講述了一個綽號為“黑色十字架”的私家偵探,為了尋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家人,踏上漫長旅途的故事。在旅途中這個偵探遇上一個又一個的案件,每一個案件都撲朔迷離,但都被他一一解決,在宗耶的精巧構思之下,漫畫的每一回都天衣無縫,奇妙無比,這些東西組成了《黑色十字架》的龐大故事體係。
照理來說,如果這腳本是《黑色十字架》最終回的腳本,那麼它應該可以告訴大家,“黑色十字架”最終有沒有找到自己失散的家人。
但剛一翻開腳本,阿景等人就呆住了,他們甚至懷疑,這到底是不是《黑色十字架》的腳本。
腳本的大概內容是:四個窮苦的年輕人,住在一起,相依為命。有一天,其中一個年輕人找到了一箱財寶,他沒有獨吞,而是叫來同伴,四個人齊力將財寶運回家。那個年輕人主張將財寶平均分成四份,他的同伴們表麵上答應了,內心裏卻在計劃著其他勾當。後來,那三個同伴搬著整箱財寶離開了,而起初發現財寶的年輕人,卻再未出現過。
孫周嘟囔著:“這不是童話故事嗎?最多也就是個黑暗一些的童話,警告大家不要完全相信同伴。不明白宗耶先生在想什麼。”
阿景皺著眉頭問冉碩:“你看呢?”
“我看?”冉碩哼了一聲,“這明明是在影射我們!”
“你的意思是?”
“完了,我們做的那件事,已經被人知道了!”
阿景和孫周不由得站了起來。
【3】
其實,他們並非《僵屍偵探》的真正作者。
阿景、孫周和冉碩,曾在同一所大學藝術學院學習,畢業之後,在著名的中韓動漫基地工作,在那裏,他們結識了一位叫康安的人。
康安是典型的樂天派,似乎每天腦子裏都充滿幻想,他沒有親人和妻子,獨自一人生活,但他的漫畫天分卻遠在阿景、孫周和冉碩之上。
康安和阿景等人結識之後,四人一見如故,經常一起去酒吧。
有一次,康安透露給阿景等人一個信息:他想辭職,專心搞自己的創作。
“馬上就要舉辦漫畫新人大賽了,我想借助這個機會揚名天下。工作占用了我太多精力,因此我不得不辭職,這樣才能專下心來。”他醉醺醺地說。
阿景說:“這個想法不錯,但為了一個比賽就辭掉工作,你覺得值得嗎?”
“值得!在基地給人打工,吃死工資,幹得再好,也不過是別人的打工仔。如果成名了,就不一樣了。”
“那麼,你對自己的實力有自信嗎?”
“絕對有!我新創作了一個東西,我個人對它十分滿意。有機會讓你們看看。”
康安帶著三人來到自己的家,在那裏,向他們展示了一組作品,這就是《僵屍偵探》的原稿。當然,那時候還沒完全完工。但即使是半成品,也讓阿景等三人吃驚非淺!
《僵屍偵探》的水平,遠比他們見過的任何作品都要高。
康安揚揚得意地說,憑這個作品,拿漫畫新人的大賽,應該不成問題。剩下來的時間,他隻要把作品再潤色一下就好。
從康安家離開之後,阿景等人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雖說新人大賽裏肯定強手如雲,但康安絕對可以憑那部作品拿到一個名次。
“如果是我們的作品就好了。”冉碩自語道。
阿景瞟了他一眼:“你怎知道那不會成為我們的作品?”
他腦子裏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就在第二天早上,動漫基地收到了一封辭呈,這封辭呈使用電郵的形式發來的,發信人是康安。他說自己在這個城市已經過得厭煩了,想去更大一點的地方闖蕩。
基地裏的年輕人經常跳槽,因此大家也沒把這件事放到心上。
事實上,康安這個人,以後再也沒在任何城市出現過。
阿景、冉碩和孫周,就在那個晚上,重新返回康安的家,因為酒醉而頭昏腦漲的康安,一看是那三人來了,想也沒想就開了門,但這三個“好朋友”進屋之後,卻把康安給殺了,之後,阿景他們又把康安分屍,屍體的碎塊被扔進了城外的河裏。
《僵屍偵探》的手稿,從此落入了他們三人手中。
三人又對這部手稿進行了小心的潤色,隨後,三人以“三個火槍手”的筆名參加了大賽,並獲得了冠軍。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以自己的水平,萬萬做不出那麼出色的漫畫。
阿景咬了咬指甲,將《黑色十字架》最終回的腳本放下,對孫周和冉碩說:“我想,這隻是巧合。”
“為什麼這麼說?”
阿景說:“我們殺康安這件事,隻有咱三個知道。康安是個單身,他死了這麼久,連警察都沒有找過我們,因此大可不必擔心。”
冉碩皺著眉:“萬一他的屍體被人從河裏撈上來,該怎麼辦?”
孫周大大咧咧地說:“已經剁成了碎片,從九個不同的地方扔進河裏,恐怕早就進了魚腹,說什麼也拚不成完整的人的。”
冉碩低聲道:“可我總是擔心……”
“不必如此,擔心就是做賊心虛的表現,你越害怕,別人就越懷疑你。這次的腳本,我想隻是碰巧罷了,或許是宗耶弄錯了,又或許,他想來個不同凡響的故事,畢竟這也是最終回了。一部延續了幾十年的作品,誰不想讓它的結尾更精彩一些呢?”
“嗯,你說得也有道理。”
孫周拿過腳本:“我們還是把腳本看完再說吧。剛才看過的也不過是一小部分而已。”
冉碩和阿景點了點頭。
正當此時,頭頂上的燈忽然閃了閃,一明,一暗,又一明。
“電力問題,不是說這大樓裏的設施不完善嗎。”阿景說。
電燈驟然亮了起來,整個房間裏宛如白晝一般,接著,電燈啪的一聲,滅了。
屋子裏立刻一片漆黑。
從窗戶裏望出去,遠處的燈光星星點點,電力出問題的隻有這所大廈而已。
三人都被突然而至的停電弄得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發愣。
最終還是冉碩打破了沉默:“我們還是離開這裏吧?”
“嗯。”孫周收拾東西,“我早就想走了,這大樓裏陰森得奇。”
“啪嗒”一聲,門口那邊傳來響動。
“警衛嗎?”阿景喊道。
沒人答話。
三人來到門口,隻見門虛掩著,上麵掛著一張紙條。
借助牆角應急燈的光,可以看到上麵有行字:“我要看最終回。”
“什麼人幹的?”孫周在漆黑的樓道裏喊道。樓道裏回蕩著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孫周忽然覺得脖子裏一陣寒氣冒了上來。
“說不定是狂熱的粉絲吧?”冉碩說。
“我們還是走吧。”孫周縮著脖子催道。
他們鎖上門,摸索著來到電梯前。為了預防停電導致電梯不能運轉,這裏的電梯使用獨立供電係統,晝夜不停運轉。電梯門邊,數字板上閃耀著從1到22的按鍵。
“我剛剛想起,咱們所在的是第18層,很吉利的數字啊。”阿景試圖緩和下氣氛。
冉碩繃著臉按下“下樓”的按鍵:“我倒覺得這數字不大吉利,地獄不也是18層嗎?”
“哈哈……你是說,咱們身處地獄中嗎……”孫周幹笑著,忽然發現另外兩個人都沒笑。
電梯的門開了,麵前依然漆黑一片,阿景說:“走吧,上電梯。”
孫周膽子最小,此時他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地方,於是邁步走向電梯。
但走到電梯前麵時,他忽然感到麵前吹來一陣寒風,電梯裏怎麼會有風?他不由得一怔,停了下來。
沒想到,有人在身後忽然一推他。孫周發出一聲尖叫,接著,忽地消失在了電梯裏,隻聽他的聲音在電梯井裏越來越遠,許久之後,從下麵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阿景和冉碩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們這才發現,原來電梯底部的鐵板已經被人拆除,孫周一腳踩空,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