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她……”包正的腦子飛速地運轉，也沒想到合適的結果。
關鍵時刻，孟寧出現了，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肚子疼，上廁所去了。”
禹主編沒有說話，女閻王很不滿地說道，“現在的年輕人，一點紀律性都沒有，開會這麼大的事，她跑出去上廁所，真是太過分了。”閻蓉心嫉妒孟寧年輕漂亮，又感覺到自己在沸點的地位受到了孟寧的威脅，所以處處和孟寧作對。孟寧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合，要是她不跳出來說兩句，反而不正常了。
禹主編瞪了孟寧一眼，“下麵討論一下下周推薦榜的安排，下周的封麵推薦、強推、分類推薦和淩雲閣推薦都要拿出我們最好的作品來，爭取把訂閱量趕上去。淩雲閣再安排一次名家訪談，把訂閱最高的寫手再拿出來晾一晾。”
包正湊到孟寧耳邊，小聲問道，“你幹什麼去了，這麼晚才來？”
“我送一個病人回家去了。”那個男人瘦得嚇人，孟寧自然而然地把他歸類到病人的行列中去了。
包正笑了，“好賴你也是一個網絡小說編輯，也算半個文學工作者，這麼沒有創意的借口你也能想得出來。你送病人回家，我還送老奶奶過馬路呢。你這話去騙小學生，小學生都不信。”
孟寧捶打了包正兩下，“我騙你幹什麼，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送一個病人回家去了。那人就躺在馬路上，樣子特可憐。”
“咳咳……”禹主編不悅地咳嗽了兩聲，沒有指名道姓地說：“嚴肅點，這是開會呢。”
孟寧吐了一下舌頭，低下頭不敢說話了。包正也抱著筆記本，裝作認真地做筆記，孟寧瞄了一眼，他正在本子上畫漫畫，一個謝頂的中年人正喋喋不休地在說著什麼。孟寧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馬上扭過頭，板著臉聽主編訓話，沒過兩分鍾，就覺得眼皮越來越沉，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她又回到了電腦前，不停地敲擊著鍵盤，這次她終於看到了屏幕上的字——預見死亡！
禹主編一拍桌子，“散會！”孟寧一下站了起來，包正躲避不及，被她撞倒在地，她伸手想把包正拉起來，反而又把桌子上的文件和水杯帶到了地上，水杯裏的水潑了包正一身。
孟寧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閻蓉心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道，“年輕人幹什麼都毛手毛腳的。”
包正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擰了擰衣服上的水，笑著對她說道，“沒關係，今天是你的生日，就算你是故意的，我都不怪你。”
孟寧一愣，“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的資料上寫著呢，隻要長眼睛的，都知道今天是你生日。”
“哦，我都忘了。”孟寧正要離開會議室，被禹主編叫住了，“孟寧，你過來一下。”
難道禹老大要秋後算賬了，孟寧乖乖地走到了禹主編的麵前。
“再遲到小心我扣你工資，今天你過生日，這次我就不和你計較了。別以為有包正給你打掩護，你就能蒙混過關。”
孟寧一吐舌頭，“原來被您發現了啊。”
“我又不是瞎子，你這麼大個活人來沒來我能不知道嗎。”
“下次我不敢了，禹老大還有什麼吩咐？”
“別叫我禹老大，聽著和黑社會似的，叫我禹主編。還有就是你推薦的那篇《預見死亡》我看了，感覺非常好，你回去安排一下合約編輯，叫他們盡快簽約。”
孟寧又一愣，她不記得自己向主編推薦過什麼文章。難道是自己太忙了忘記了？應該不會啊，她的記憶力還沒到衰退的地步，莫非是禹主編搞錯了？也不像啊，那書一聽名字就是歸她負責的。夢寧一時間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還愣著幹什麼，快幹活去，我給你發工資可不是讓你站在這發呆的。”
“是，禹老大。”孟寧拿著文件夾跑出了會議室。
【3】
孟寧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先是按開了電腦開關，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一包雀巢咖啡，拿著杯子去打了一大杯熱水，昨晚沒睡好，不喝點咖啡提一提精神，今天一天的工作就沒法幹了。咖啡衝好之後，孟寧用小羹匙攪動了幾下，一股咖啡特有的香味撲麵而來，孟寧小小地嚐了一口，有點苦，皺著眉頭從抽屜裏拿出兩顆方糖，丟在杯子裏攪動了幾圈，再嚐一口，味道好些了，眉頭這才舒展開來。
這時候電腦也啟動完了，孟寧進入到網站後台，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信息，僅僅過了一個晚上，她的信箱裏多了一百條簽約申請。孟寧打心眼裏佩服這些網絡寫手，他們每天更新的字數少則八千，多則一兩萬，這些字是怎麼打出來的？就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數也要數上半天。換成她，打死她她也不會為了千字三分錢的稿酬坐在電腦前碼一天的字。是的，你沒看錯，是千字三分，再乘以訂閱數之後，就是寫手們的收入。在一百個寫手當中，隻有十幾個的訂閱數還不錯。這十幾個人就是所謂的小神，是網絡寫手的中堅力量。而所謂的大神，一百個寫手裏也難出一個，大神的訂閱，那就不是能用可觀來形容的。可惜，孟寧手下一個大神也沒有，成績最好的訂閱也沒突破五千。
沒用一個小時，孟寧就把近百份的申請看完了。寫手們的水平良莠不齊，有些寫手寫出的文還不如小學生寫的，錯字連篇就不說了，故事寫得跟白開水似的，從頭到尾全是句號，連一個感歎號或者是問號都沒有。可就是這樣的寫手，連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一遍又一遍地申請簽約。孟寧早就記住了這些人的ID和書名，他們的申請看都不看，直接刪除。還有一部分人的文筆不錯，可故事內容不是校園連環殺人案，就是什麼碎屍案。殺人動機也很簡單，要麼是誰愛上了誰的女朋友，要麼是誰嫉妒誰學習好。這樣的文看了開頭就知道結果。以前剛接手工作的時候孟寧還會告訴這些寫手，現在的學生上個學不容易，別動不動就讓學校屍橫遍野了。到了現在，看到這類文，孟寧直接PASS。兩番篩選下來，剩下的作品就不多了。真正的恐怖小說，不死人，不流血，但是讓讀者由內而外地感覺到恐懼。這樣的作品才是孟寧想看到的。可惜這樣的作品並不多見。
沒有找到看得上眼的作品，孟寧站起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脖子，順便按摩了一下眼睛。每天八個小時對著電腦，孟寧可不想自己的眼睛近視，再得上頸椎病。活動完了之後，孟寧登上QQ，開始催促她的簽約寫手更新。寫手們早就摸準了孟寧出現的時間，都等著她呢。孟寧和寫手們閑聊了幾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明白該幹什麼。其實她從沒真正意義上催過更，聊上幾句，寫手們知趣地碼字去了。
孟寧抬頭左右望望，看到沒有人注意她。偷偷地點開了QQ空間，空間提示她收到了三十多件禮物，大多是寫手送的。孟寧小小得意了一下，她的人品還是不錯的嘛。再次抬頭望望，確定沒有人注意到她之後，點開了QQ遊戲搶車位，先是把車停了，然後又進了QQ農場，把菜偷了。眼看著禹主編的牧場熟了，孟寧猶豫了半天，也沒敢偷。
退出QQ空間之後，孟寧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11點20分了，離午休時間還有十幾分鍾，她無事可幹了。想玩網頁遊戲打發一下時間，可又怕被人發現。忽然想起了禹主編提到的名為《預見死亡》的那篇小說。孟寧再次進入後台，找出了這篇小說。
打開詳細資料一看，字數才兩萬多字，還不夠申請簽約的最低字數，難怪剛才在信箱裏沒有看到。再一看作者名，孟寧笑了，這篇小說的作者名字居然叫做純潔的小阿星。這個作者一定是個搞怪的人。
孟寧點開了小說的網址，頁麵上隻有五章，她並沒有從頭看起，隨便點開了一章。這是她審書的一個習慣，如果這一章能吸引她看下去，她才會翻回去從頭看。網絡小說動輒幾百萬字，她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從頭到尾讀一遍。可就這篇小說，孟寧才看了幾行，就從心底冒出一股涼氣，她打了一個哆嗦。隻見網頁上寫著……
今天九姑娘上班遲到了，因為她在來的路上遇到一個瘦弱的男人，並把他送回了家，至少是她認為的家。趕到編輯部時正在開會，因為業績的問題，主編很生氣。這會開得很沉悶，九姑娘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還做了一個怪夢。這一切都被主編看在眼中，但是今天是九姑娘的生日，主編並沒有和九姑娘生氣。
散會之後，九姑娘先是衝了一杯咖啡，然後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她的郵箱。近百封的申請簽約作品，並沒有一部讓九姑娘感到滿意的。退出後台之後，九姑娘登上了自己的QQ，和她的簽約寫手閑聊了幾句，然後趁人不注意，進入了QQ空間，玩起了QQ遊戲。
看到這裏，孟寧看不下去了，九姑娘正是她的網名。
退出之前，她看了一眼小說的發布時間，昨晚零點整。
孟寧自語道，“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都是幻覺，幻覺！”看多了靈異恐怖小說之後，孟寧反而不相信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她絕想不到有一個人會在昨晚預見她今天的所作所為。巧合？不是！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事。更何況寫手直接用了她的網名，矛頭直指向她。孟寧忽然想起了一句老話，“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難道真的有什麼靈異力量看上了她？
孟寧腦子裏亂成了一堆糨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在這時，背後有一隻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孟寧尖叫一聲，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她的舉動反而把拍她的人嚇了一跳。“至於嗎，你膽子不是挺大的嗎，莫非是找到了什麼特別嚇人的恐怖小說？”
孟寧一聽聲音就知道拍她的是誰了，抱怨地說道，“包正，人嚇人嚇死人你不知道啊。你走路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你是鬼啊。”
包正撇撇嘴說道，“今天是你生日，我過來想問問你中午想吃什麼，我請客。好心被你當成了驢肝肺，不請了。”
聽到包正要請她吃飯，孟寧樂了。一手鉤住包正的脖子，笑著說道，“你一大老爺們兒，別這麼小心眼兒。請人吃飯你都說出口了，怎麼好意思收回去。麵對我這麼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你好意思嗎？告訴你，本姑娘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請的，本姑娘現在給你這個機會，和我共進午餐，多給你麵子啊。”
包正開始後悔了。
【4】
在編輯部的下麵有一家西式快餐點，因為午休的時間短，同事們大多都在這裏吃午飯。
孟寧吐出了嘴裏的雞骨頭，對包正說道，“去再給我買一份香辣雞翅去。”
包正的臉綠得快和苦瓜一個顏色了，“你都吃了五份香辣雞翅了，你還要吃啊，能吃得下嗎？”
“廢話，吃不下我叫你買什麼？告訴你吧，本姑娘這才吃了八分飽。別愣著了，快點買去。大不了等你過生日的時候，我再請你吃回來。”
“我的生日早就過了。”孟寧的臉色變得和茄子一個顏色了。孟寧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包正乖乖地去買了。
又吃完一份香辣雞翅之後，孟寧滿意地拍拍肚皮，笑著對包正說道，“我吃飽了，謝謝你的午飯啊。”包正苦著臉說道，“不謝，要是早知道你這麼能吃，我才不請你呢。”
“好啦，好啦，下次你請我吃飯，我吃五成飽好了。”
“下次？還有下次，美得你肝疼。”
“小包，你怎麼能這麼說呢，禹老大說過的，歧視乙肝患者是不對的。”
……
兩人邊說邊笑地離開快餐店，回到了編輯部。孟寧掃了一眼，大部分同事都回來了。有的趴在桌子上睡覺，有的在發短信，還有的在看雜誌。這夥人在休息時間的宗旨是能不碰電腦，就絕對不碰電腦。每天對著電腦時間長了，做噩夢都會夢到電腦。
“我手上還有些活沒做完，下午要交，我忙去了。”包正走了。
沒人和她說話了，孟寧坐在椅子上無聊，用腳用力一蹬，椅子轉了好幾圈，孟寧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椅子停下來，正對著電腦，讓孟寧又想起了那篇名為《預見死亡》的恐怖小說。理智告訴她，這篇小說處處透著詭異，最好離它遠點兒。可好奇心像是一隻小貓，一把一把地撓著她的心。
最終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她沒有去網站後台，直接上了QQ，去找她的寫手打聽作者的消息。
網絡寫手是一個很小的圈子，互相之間大多認識。就算不認識，也聽說。
果然一個名字叫做麵條的寫手認識純潔的阿星。
麵條：九姑娘，你找純潔的阿星做什麼？
霹靂無敵催更九：我看到他最近寫的一篇文，寫得不錯，想找他聊聊。
麵條：最近發的文？九姑娘，你沒看錯吧！
霹靂無敵催更九：就是這兩天發的文，有什麼問題嗎？
麵條：九姑娘，不帶這麼開玩笑的，你嚇到我了。
霹靂無敵催更九：有什麼不對嗎，快點告訴我。
麵條：據我所知那個家夥……已經……已經……不在了。
孟寧隱約感覺到這個“不在了”是什麼意思，還是追問道，“不在了？不在去哪了？”
“他死了，聽說是被自己的老爸給毒死了。九姑娘，你等一下，我發個網址給你。”
孟寧焦急地等了五分鍾，麵條發過來一個網址，孟寧毫不猶豫地點開了，是一條新聞，隻見大標題用醒目的黑字寫道，“人間悲劇，父親毒死親生子！骨肉相殘，究竟又是為哪般？”孟寧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怖，身邊的空氣仿佛化作了實質，壓抑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就連手指都在不停地顫抖。她還是努力控製著自己把新聞看完了。
阿星的父母都是本市的普通工人，掙著微薄的薪水。阿星從小就很懂事聽話，父母的朋友，周圍的鄰居，都很喜歡阿星，都說阿星聰明，長大了肯定很有出息。在上大學的時候，阿星迷上了網絡小說，沉迷其中無法自拔，學習成績一落千丈。之後又迷上了碼字，寫了十幾本書，隻有前兩本還行，第一本和網絡小說第一大站沸點簽約，還上了淩雲閣推薦。可惜成績不理想，最後也不能上架銷售。阿星接著又寫了第二本書，雖然成功簽約，可成績更慘，隻分類推薦了一次，就沒了下文。阿星受了刺激，從此以後整個人都變了。整天躲在自己的小屋裏碼字，從不出來見人，過著半人半鬼的生活。醫生說阿星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父母為了給他治病，花光了家中的積蓄。可阿星的病情不見絲毫好轉。終於有一天，阿星的父親在食物裏下藥，毒死了阿星。事情敗露之後，警察帶走了阿星的父親，阿星的母親受不了接二連三的刺激，瘋了。報道的結尾還附了一張照片，是阿星一家人居住的房子。正是孟寧早上送瘦弱男人去過的筒子樓。
孟寧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她感覺那些字逐漸地變成了一條惡毒的毒蛇，從屏幕裏撲了出來，緊緊地纏住了她細長的脖子，讓她無法呼吸。而那張筒子樓的照片化成了一個恐怖的大嘴，正要撲出來將她吞噬。
嘀嘀……嘀嘀……QQ信息的聲音把孟寧喚回到了現實，眼前還是那條新聞，毒蛇怪獸都消失了。孟寧立刻關上那個網頁。點開QQ信息一看，是麵條發來的。孟寧半天沒有回複，麵條關切地問道，“九姑娘，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