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行知家書
給 母 親
母親:
家中從前寄來的信,如今都收到了,並未遺失,隻是來得慢些。
兒從母親壽辰立誌,決定要在這一年當中,於中國教育上做一件不可磨滅的事業,為吾母慶祝並慰父親在天之靈。兒起初隻想創辦一個鄉村幼稚園,現在越想越多,把中國全國鄉村教育運動一齊都要立它一個基礎。兒現在全副的心力都用在鄉村教育上,要叫祖宗及母親傳給兒的精神都在這件事上放出偉大的光來。兒自立此誌以後,一年之中務求不虛度一日;一日之中務求不虛度一時:要叫這一年的生活,完全的獻給國家,作為我父母送給國家的壽麵,使國家與我父母都是一樣的長生不老。
實驗鄉村師範開辦費要一萬五千元,經常費要一萬二千元,朋友們都已答應捐助,隻要款項領到,就可開辦。陰曆原想回家過年,無奈一切籌備事宜必須兒親自支配,不能抽身。倘使款項早日領到,或可來京兩星期。如果到了臘月廿七還沒有領得完全,那年內就不能來了。好在家中大小平安,兒亦平安康健,彼此都可放心。
昨日會見冬弟,知道金弟在西安尚好,可以告慰。冬弟亦較前強壯。
桃紅小桃三桃蜜桃給我的拜年片子都是很有意思很有價值,兒已經好好的保存了。
敬祝健樂。
行知
一九二七年一月廿
【評析】
這是陶行知寫給母親的一封家信。
陶行知在信的開始先稟告母親,信全收到,並未遺失,體現了作者對母親的心理細致的體察。而接下來作者則談自己在這一年中的打算,那就是立誌要辦好鄉村教育,要不辭辛勞地投入實踐。作者“一年之中務求不虛度一日,一日之中務求不虛度一時”的話語淋漓盡致地展示了一個有追求和抱負的誌士的人生觀念。此句堪為人生的座右銘。接下來作者具體談到陰曆年前的工作安排,回不回家如何打算均在文中寫出。中國有句古話:兒行千裏母擔憂。作者是怕家中的母親牽念自己,所以要詳盡的說出可能出現的情況。信尾的問候和祝願的話,富有生活情趣。
致 子 女
曉光、蜜桃a:
昨接張先生電,知道你們已在漢口。但電文簡略,是否已在漢口,抑動身到漢口去。不得而知。望你們接到這信後,即來一飛信b,說明沿途經過、現在生活、最近計劃。永久通信處也望寄來。民族解放的大道理要徹底的明白。遇患難要幫助別人。勇敢的活才是美的活,勇敢的死才是美的死。曉光應當根據自己的才幹,參加在民族解放的大鬥爭中。你在無線電已有了相當基礎,希望你在這上麵精益求精,到最需要的地方、最有組織的地方、最信仰民為貴的地方去做最有效的貢獻。把生命的火藥裝在大炮裏,對準著日本帝國主義轟炸。倘若把生命的火藥,放在炮竹裏玩掉或是放在盤裏浪費掉,那是太可惜了。你若是知道宏的住址,把上麵的意思寫給他。日新c處我已寫了,一月又要到加拿大十七個地方去演講。我身體很好。
白桃、力濤d、昌實e、銘勳,見麵時代我致念。
爸爸
【注釋】
a曉光是陶行知的兒子,蜜桃即陶城,為其女。
b航空信。
c即陶日新,為陶行知第三子陶剛的別名。
d即劉季平,筆名滿力濤。
e即馬昌實,又名馬純仁。
【評析】
這是抗日戰爭期間陶行知寫給南下避難的兒女們的一封家信。在這封不長的信中,陶行知簡要叮囑兒女一些生活上的安排後,重筆鼓勵兒女們勇赴國難,堅定抗戰。其中,“勇敢的活才是美的活,勇敢的死才是美的死”。“把生命的火藥裝在大炮裏,對準著日本帝國主義轟炸。”字字含情,句句鏗鏘。體現了陶行知這位教育家對自己子女的從嚴要求,和可貴的愛國主義精神。
陶行知小傳
陶行知(1891—1946),偉大的人民教育家、民主革命活動家。安徽朗縣人,原名文浚,因信奉王陽明的“知行合一說”曾改名知行,後又改名行知。1914年留學美國,先入伊利諾斯大學學習市政學,後轉入哥倫比亞大學研究教育學,拜師於著名實用主義教育家杜威,1917年回國後,供職於南京高等師範學校,先後任教員、教育科主任和教務主任等,又繼任中華教育改進社主任幹事。積極從事平民教育運動,率先關注鄉村教育問題,1926年發表《中國鄉村教育之根本改造》等文章,認為,“中國鄉村教育之所以沒有成效,是因為教育與農業各幹各的,不相聞問”,極為主張“一定要教育與農業攜手”,建立適合鄉村實際生活的教育製度等。1927年,他在南京郊外曉莊創辦了一所與舊教育分庭抗禮的新型學校——曉莊師範學校。作為一個實驗基地,曉莊學校著實為其實踐並豐富教育思想提供了舞台。他的“生活教育”的思想,就在這一時間形成的。他那“生活即教育”、“社會即學校”、“教學做合一”等主張,也得以實踐驗證和發展,並對杜威的“學校即社會”、“教育即生活”等觀點逐步產生環疑,乃至揚棄。1930年4月,國民黨政府下令查封曉莊學校,並對陶行知發出了通緝令。為逃避追捕,他在友人的幫助下,東渡日本,次年初返上海,不久又聯絡一些校友和知名人士,創辦“自然科學園”,發起科學下嫁運動,主張把“科學下嫁給兒童”、“下嫁給大眾”,並倡導編輯出版了《兒童科學叢書》、《大眾科學叢書》等科普讀物。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嚴酷的民族危機,又一次猛烈地刺激了陶行知。他堅決主張抗日,反對國民黨政府的不抵抗政策。年底,發起創辦了一種新型的教育組織——山湖工學團。參加者有工人、農民,接受軍事、生產、科學、知識、運用民權、節製生育等六項訓練。1935年“一二?九”運動後,他與沈鈞儒、鄒韜奮等發起組織上海文化界救國會,被推選為執行委員。1936年初,他又發起組織國難教育社,提倡國難教育運動等,進一步認識到教育必須為民族革命和民主革命服務。1939年,他又在共產黨人和民主進步人士的支持關懷下,在重慶創辦了育才學校。為革命培養了不少優秀人才。1947年7月在國民黨政府的白色恐怖和迫害下,在上海猝死,終年5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