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起床,帶你去見一個人。”
“啊?”
“啊什麼啊,我爸來了,你見是不見?”我能想象曈曈撅嘴假裝生氣的小模樣。未來的嶽父駕臨,豈有不見的道理?我趕緊起床,全身上下都捯飭一個遍,這才忐忑不安地下了樓。曈曈見我這麼隆重,嗔道:“我爸要來給我換一床新被子,重點不是來看你。”
曈曈的爸爸是臨市著名的眼科大夫,她一定是為了我的事情才這麼做的。果然,一會兒曈曈就跟我說:“反正我爸已經來了,順便讓他給你看看眼睛吧?”我心裏暖呼呼的,握著她的手說:“好。”
見到曈曈爸爸的時候,我心裏鬆了口氣,對方是個很和氣的中年人,一副小眼鏡閃著睿智的光。曈曈跟我說:“我爸下午還有個大手術,我把你的情況跟他說了,先讓他給你瞧瞧吧。”
我說:“去哪呢?要不去我宿舍?”
曈曈就把我拉進了他爸爸的車裏。曈曈爸爸讓我把眼鏡摘下來,然後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手電筒,一道很強的白色光線照在我眼球上。
曈曈也在一旁仔細看著,忽然她低低叫了一聲:“爸,你看,小武的眼珠變成了綠色……”隨即手電筒關閉,曈曈爸爸撐住我上下眼瞼的手指也跟著鬆開,我茫然地關顧四周,左眼有些模糊。
“孩子,你這眼我治不了。”曈曈爸爸的話讓我心一下沉了下去。
“爸,你快想想辦法啊!”曈曈說著都快哭了。
“好女兒,其實小武這種情況並不影響日後生活的,隻是眼睛在光線刺激下會迅速變色。”曈曈爸爸看著我說,“這種病例極為少見,是一種返祖現象,我們圈子裏的醫生私下裏稱為狼眼。”
“爸,就沒有別的辦法了?”曈曈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再怎麼說,這也是病啊!”
“我在半年前遇到過一個狼眼患者,當時為了他的事我沒少費心,後來聽說病情有了好轉,具體怎麼回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可以把他的聯係方式留下,你們抽時間去找他,就說是我介紹的,他應該會盡心幫你的。”說完曈曈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
狼眼?我怎麼會過了一個寒假返校後就得了這種病?看著曈曈爸爸開車離去,我的心情再次失落起來。
“小武,我們今天就去找那個爸爸以前的患者吧?”曈曈握緊我的手。
除此之外,我也再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曈曈爸爸說那個患者就住在相鄰的另一座城市平都,我們該怎麼去呢?坐長途車吧,太耽誤時間。
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5】
“我就知道我們還會再見麵的,隻是沒想到這麼快。”付存邊開車邊說,“咱弟妹可真夠漂亮的!”
“謝謝付哥!”曈曈的嘴巴一向很會說話。
我實在沒心情跟付存閑聊,我問他:“你又做噩夢沒有?”
“沒有,我現在徹底好了。”付存說。看他生龍活虎的樣子,真是沒什麼大礙了。過了一會兒,付存突然反問我,“聽你這話的意思,你又做噩夢了?”
看到我點頭,付存還是感到意外:“這到底是怎麼了?”
我沒告訴他自己得了狼眼病,這種事兒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車子走的高速,一個半小時後,我們來到了平都市的地盤。
按照曈曈爸爸給的電話,我打了過去,對方一聽說是曈曈爸爸介紹來的,立刻變得熱情起來。掛掉電話,我跟付存說了那人的地址,然後對曈曈說:“你爸的麵子可真不小。”
付存問我:“你要找的那個人是幹什麼的?”
被他這麼一問,我也回答不上來,我隻知道對方叫魏國華。付存又說:“我們要去的是桃源居商務酒店,那裏可是平都市最豪華的酒店。”
到了桃源居以後,付存在車裏等我們,我和曈曈牽著手就朝酒店裏麵走去,卻在門口被酒店保安攔住了。
“先生小姐,請問你們找誰?”
我有點傻眼,還是第一次到這麼高級的地方來,還是曈曈見過世麵:“我們找魏國華。”
“二位請稍等,我現在就聯係一下魏總。”
魏總?這個稱呼實在出乎我倆的意料。接下來,我們就被酒店工作人員帶到了8樓。
魏國華在辦公室裏也戴著墨鏡,很難看出他的麵部表情。秘書給我們端來兩杯杏仁露熱飲,出去時隨手把門帶上。
“你也患了狼眼病?”魏國華看著我。
“是的。”我說。
“什麼時候患上的?”魏國華又問。
“開學返校之後。”我回道,“聽說您有治療狼眼病的好方法,我就過來了。”
誰知我一說完,魏國華就哈哈笑起來,那笑聲乍一聽上去沒什麼,再細細一品,就覺得五味雜陳。我想,難道我們找錯人了?
魏國華起身,走到窗邊把卷簾放了下來,屋子裏一下陷入灰暗中。他又從抽屜裏取出一把小手電來打開,跟曈曈爸爸的差不多。然後魏國華看著我們:“你們可不要被嚇到啊!”說著就把墨鏡摘了下來,然後他把手電筒關上了。
我還沒明白對方的意圖,就看到魏國華的眼睛在黑暗中泛出淺綠色的熒光!像極了狼的眼睛。
“靠近一點。”魏國華突然說話了,我心裏頓時一哆嗦,但還是朝前麵走了幾步,然後伸長脖子盯著對方的眼睛。
“啊!”我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隨即扭頭看著同樣驚恐的曈曈。
魏國華的每隻眼睛裏,居然都有兩個瞳孔!
正常人的瞳孔形狀都是O,但魏國華每隻眼的兩個瞳孔排列成∞形。很快,魏國華重新戴上墨鏡,把身後的卷簾拉上去,房間內重新充滿光明。
但是我的心,依舊震撼不已,身邊的曈曈明顯比我還要緊張,不時抬頭看我。
“嚇到你們了吧?”魏國華坐下來。
“嘿。”這個時候說沒被嚇到就是胡扯,但也不好直說,我隻能幹笑兩聲。
“我這個情況在醫學上叫重瞳,是極為罕見的返祖現象,但並不影響對光束的接收,所以除了外在,對生活並沒有致命的影響。”魏國華說到這,語氣多少還是有些沮喪的,畢竟沒有人走到哪都戴一副墨鏡,更何況他還是個有影響力和知名度的商人。
我想到一個問題,就問:“您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這個症狀的?”
“半年前吧。”魏國華回憶道,然後又想到什麼似的說,“我有嚴重的脊椎病,醫生說要睡硬板床,我就專程托人在你們水清市找了個遠近聞名的木工師傅,為我打造了兩張硬板床。一張擺在家裏,一張放在酒店。”說著他起身,帶我們走進隔壁的休息室。那張古樸的木板床在其他奢華的家具中顯得很紮眼。我走過去,打量著那張床,上麵沒有噴漆,卻布滿了星星點點的黑斑,還有的地方黑斑相連。
“自從我睡在這張床上,就開始做噩夢。”不等魏國華把話說完,我搶先問道,“你是不是夢到一隻狼?”
我的話把魏國華嚇得不輕,他的五官都開始抽搐,眼睛也開始射出一股陰冷的光。他說:“你們是誰?”
“我也夢到了一隻狼。”我看著他的眼睛,後背升起一股涼意。
“難道是這床有問題?”魏國華也走過來,重新打量自己的木板床。他自言自語說道,“可是,睡在這張床上以後,雖然經常夢到那隻狼,它卻從未傷害過我。還有一件很神奇的事,我的身體一天天變得健壯,而且人也精力充沛容光煥發。”我看著他,果然是個健碩有活力的中年人。
見我和曈曈陷入沉默,魏國華又說了:“關於我治好狼眼病的說法,是我故意散播出去的。”
“您救救他吧……我爸爸說您找到了治療的辦法。”曈曈說,眼淚滴下來,讓我一陣揪心地疼。
“我之前是聽說了一個辦法,也親自嚐試了,可不但沒有效果,反而把我害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魏國華的情緒陡然激動起來。
“你是說,如果沒有嚐試那個偏方,你的眼睛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我給予求證。
魏國華點了點頭:“或許是這樣的吧。”
曈曈欣喜地看了我一眼,她可不希望自己的愛人日後走到哪都戴著黑超墨鏡。我也退而求其次地想,其實狼眼病沒什麼不好,隻要不惡化就沒問題。但是我又不能表現出竊喜的樣子,就問他:“能說說那個偏方是什麼嗎?”
“死狼肉。”魏國華說。
【6】
“在我們國家,狼是二級保護動物,所以吃狼肉是違法的。但是那個偏方裏,需要找的卻是死狼肉。”
一想到夢裏那隻狼,再想到它死後皮肉縮水日漸腐壞,最後變成一具幹屍,我就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你找到了?”
魏國華輕聲“嗯”了一下:“別人告訴我,水清市過去有過狼災,山上有狼群,占山為王。狼群從不下山惹事,後來有個村子的女孩上山後再沒下來,周邊村子的民眾就集合到一起,上山跟狼群大戰了一個回合,結果把大部分狼都殺死了。那是在上世紀40年代,那些狼肉可救活了不少窮苦的村民。”
說到這裏,魏國華停下來看著我:“剛才你們說自己是××財政學院的?”
我和曈曈一起點頭。
“我去過你們那兒,風水很好,三麵環山一麵臨水。”魏國華又問,“爬過你們學校附近的餓狼山沒有?”
又是餓狼山。昨天聽付存提過一次,今天又被魏國華提到。我搖了搖頭。
“我找到的狼肉,就是從餓狼山找到的。”
“什麼?”我又驚又奇,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剛才我說的那個殺狼的故事,就是發生在餓狼山上。”魏國華說著,跟我們一起離開他的休息室,來到外間辦公的地方。
“我打聽到,山上那座廟裏,很可能挖到死狼肉。因為狼的肉質堅韌,死後經常會肉身不腐化為幹屍。我就去了,結果在山頂的寺廟裏遇見了一個老和尚。老和尚告訴我,前段時間他去果園,發現了幾具野狼的幹屍。我把我的事情跟他講了,老和尚居然答應送我一塊幹屍肉。”
“都說出家人慈悲為懷,這老和尚夠狠的,連動物的幹屍也不放過。”我感歎說。
“是啊,當時我也很納悶,那個老和尚慈眉善目,為什麼會這麼做呢?如果是出於救我,也不該由他親自將幹屍肉送我吧,嗬嗬,等我把東西帶回來,再仔細一看,你猜那是什麼?”魏國華難得笑了。
“是水果肉幹!曬黑陳年的果脯!”魏國華又笑了,“這個老和尚啊,不過事後我還真是感謝他,那種死狼肉,誰知道埋在地下多少年,又是什麼原因被挖了出來呢,或許我沒吃倒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