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父女怨
梁慶聽說侯誌兵已出院在家治療調養,便要潘金鐮同去探望。潘金鐮感到意外,梁慶確實變了,變得有人情味了,變得像一個有愛心的父輩了。要是在今天他肯定不會差點逼瘋西門卿;絕不會對員工、對手下人像對待家奴般,也絕對不會隨意克扣員工的工資。啊,人呀,受到挫折,撞到南牆碰得鼻青臉腫才回頭,才會懂得怎樣做個公道的人,不論是多大歲數的人。挫折是老師,教會如何做人。潘金鐮滿口答應梁慶同去探望侯誌兵。侯誌兵身體恢複得很快。脛骨隻是裂紋,差不多愈合了,能做事。他是“成才學校”籌備組的副組長,負責管理建築學校幾百個民工的工作和生活。他妻子丁甘丹和他的母親侯笠婆管理民工的夥食。民工反映夥食不錯還挺衛生的,是幾個民工食堂中最好的。他的兒子未滿6歲,入托附近的幼兒園。一家人生活得開心,充滿歡樂。梁慶由於女兒梁白菱的泄憤報複感到內疚,曾在侯誌兵住院時探望過,也送過水果和補品。梁慶自覺主動探望病人屬鳳毛麟角稀罕著呢。侯誌兵住學校工地的活動板房底樓的三個房間。這是他堅持要住的。梁慶到來,侯誌兵出門恭迎,滿臉堆笑地一陣“謝謝”。梁慶了解他傷已痊愈後,高興地說:“為你高興,你真是好樣的;沒有你的機智和奮勇,你和辛福的後果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你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這話梁慶在醫院已對他說過多次了,今天說得特別有感情。“梁總,您不要再說了,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決定送給你一套套房,請你一定收下。”梁慶說著拿出一串房門的鑰匙。“不要,謝謝您梁總,梁總您不用操心了。我要管工地,住在這裏方便,再說組長西門卿早已安排了套房,我堅持不要才住這裏的。”潘金鐮在旁邊聽著他倆說話,他想起侯誌兵的妻子丁甘丹那年高考隻差2分,就放棄重讀。農村女孩讀完高中是很不簡單了,實屬才女。這個高才生,年紀不大,不能這樣無所作為浪費知識。他萌發將她送入師範學院大專班深造二年,將來在“成才學校”能派上用場的念頭,於是他想和西門卿進一步商量,創辦學校需要人才呀。臨走時,梁慶將一個紅包塞入侯誌兵手裏。侯誌兵激動地推辭說:“不可!謝謝您的關心和疼愛。”梁慶見他不收,要生氣了。潘金鐮幫勸侯誌兵收下,侯誌兵才勉強收下。“新套房我決定送給你,請你務必收下”。梁慶臨走時丟下這句話。
辛福有一隻腳還打著石膏,但能坐起來聊天、看電視。梁白菱日夜陪伴他左右。他自然是愉悅一天,開心二十四小時。今天早上他與往日一樣,起床後,梁白菱將他背出房間,坐在客廳沙發上,服侍他洗漱之後,又為他喂稀飯,煮牛奶。梁白菱逗趣地對他說:“我是前世欠你的債還是什麼的,要這樣服侍你,不公平呀。”
“我是前世修來的福,才有你這樣美麗漂亮的女人來伺候我。”辛福說著把她的手抓住往自己的臉上摸,“我愛你,白菱。親愛的,等我好了,加倍償還你對我的付出好嗎?讓我親你。”他在她的嘴上親了親。“去,不要親了,你的嘴臭臭的。”她假意嗔道。“我就喜歡你,你的嘴唇,是香料做的。我真不懂,潘金鐮對你這樣美麗的女人,像模特一樣的身材,怎就不動心?”辛福隻有這些稱讚梁白菱的詞兒,說些婉轉含蓄的或者借用描寫愛情詩句什麼的都不會。“你又來了是不是?”“這真是我的福分,天賜給我的大美人,要感激潘金鐮這個好朋友。”“你再說,我真的走了。”她欲轉身。“別,別,親愛的。難道你不愛我?”辛福說著把她的手抓住,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她像隻綿羊般地依偎著他。門鈴響了。梁白菱從可視熒屏裏看到是潘金鐮和西門卿來了,即按了開門鍵。待潘金鐮、西門卿到了二樓客廳,梁白菱起身說:“你們來了。”辛福卻大呼小叫:“快過來坐坐,你們哪有時間再來看我。快,快,倒水吧,白菱。”
“好些嗎?”西門卿、潘金鐮同時問。西門卿還摸摸他裹住石膏的小腿。“好些了。開車來的?”辛福問。“是的,我們開車來的。”潘金鐮應著。西門卿和梁白菱四目對望時,梁白菱臉一紅,低下了頭,借取檸檬汁起身走開。她這一瞬間的神色和動作,沒有逃過潘金鐮的眼睛。“金鐮呀,你現在是大忙人。公司的事,學校的事,內部的事,外頭的事都得操心操辦。要是換成了我,我早就癟了。一來我不懂,沒知識;二來我沒這個軟腸和耐性,卿兒你說是不是?”“水漫到鼻孔,不掙紮也得掙紮。事情是逼出來的,沒有金鐮的幫忙,我肯定焦頭爛額了。”西門卿說。梁白菱遞給西門卿一杯檸檬汁,不敢直望著西門卿。潘金鐮堅持要喝茶水,把自己的那杯遞給梁白菱說:“你喝吧,我不習慣。”“你還這麼關心她呀!”辛福逗趣地說。“大家是一家人,本來嘛!”潘金鐮說。“咱們一家人?”辛福不解,隻好咧著嘴笑了笑,說了一通有用沒用的話。他說,要不是潘金鐮、西門卿來到他家,到了“海市蜃樓”玩上了,梁白菱不會跟著來,他就不可能見到這位大美人,也就不能在大街上拚命地追她。他跟著她,愛上她。潘金鐮聽了哈哈大笑說:“這叫牆上掛鍾和琴,一見鍾情。”“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辛福要求說。“牆上掛著一個鍾,一把琴。一眼就見到鍾和琴,合成一個成語,叫‘一見鍾情’,說你咧。”西門卿解釋說。梁白菱坐在辛福身邊微笑著紅著臉說:“就你臉皮厚。”拍了一下辛福大腿。“哎喲”一聲,辛福叫了起來。“對不起,疼嗎?”梁白菱關切地問。潘金鐮說:“現在的人談戀愛都是這樣一見鍾情,赤裸裸地追求赤裸裸的愛。不像以前的知識分子談戀愛文縐縐的,心知肚明彼此都愛著,就不輕易開口說我愛你。隻是含蓄呀、婉轉呀、靦腆呀,就不直說。盡說不是‘二十’不是‘二十二’,而是‘二十一’,意思是說‘二是一’,兩個人要合在一塊。”說完,自己先笑著。辛福不知道聽懂了沒有也跟著笑。西門卿聽罷即說:“就數你的故事多。”轉頭朝梁白菱看了看。這一看,卻令梁白菱倒吸了一口冷氣,不自在。如花似玉的她,差點就慘死在自己的手裏。自己是罪人呀。自潘金鐮對自己發火,父親打了自己那刻起,自己就有負罪感,且與日俱增。西門卿對著她望的一刹那,她不敢正視對方,低下頭,思忖著,難道自己連認錯的勇氣都沒有了嗎?還配做個朋友嗎?辛福大概是忘了剛才已問過,這時正好開口問:“金鐮,卿兒是怎麼來的?”潘金鐮應著是開“寶馬”來的時,梁白菱對著西門卿說:“對不起,我把你的車毀了。”“什麼?你說什麼對不起。車毀了沒關係,他們兩個人的命萬幸撿了回來。”西門卿無心地平常話一句,突然回過神來,“你怎麼說對不起呀,跟你有什麼關係?”梁白菱想誠心贖罪說出了口。這時潘金鐮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辛福這次反應得很快,對西門卿說:“她上你的車紮了裙子,四周都是男人。”“我當時車沒鎖。”西門卿順著話題說。梁白菱思忖,與其心靈受到譴責和煎熬,倒不如痛痛快快承認罪過。自己總不能在陰影中過日子。要陽光的日子,有尊嚴的生活。總有一天,我要向她誠心誠意地坦陳。潘金鐮心想,好在辛福不知實情,擋了遮了,不然會爆發一場特殊的爭鬥。梁白菱確實不是先前的梁白菱了。原先的任性、固執、偏見、自私和虛榮不見了,挫折讓她迅速成熟。沒有嚐到生活苦頭的人,是不會體會到的,也不懂怎樣做才是善解人意的,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梁白菱為這次的事故感到內疚,有負罪感是可以理解的,是她人生中的一個大轉折。潘金鐮看到梁白菱的變化由衷感到高興,對辛福說:“辛公子,白菱自認識了你後精神狀態好了。對你辛公子體貼入微,無微不至,你才恢複得快,辛公子,你真有福氣啊!”“是要感謝她的。沒有她,我不知道會怎樣。當然你們大家給我的鼓勵和安慰,令我莫大喜焉。”辛福一說完,大家都覺得詫異,“辛公子也會咬文嚼字。”辛福得悉救命恩人侯誌兵傷情恢複得好,已開始做事了,很高興。“這個大哥簡直是再生父母,一輩子都不能忘記他。”他要西門卿轉達他的問候,並多給他一家關照。西門卿、潘金鐮表示一定做到。梁慶檢查“聯豐嘉園”工程質量和進度後,又到古唐街拆遷後的舊城遺址看看,繞圍牆轉一圈。地麵上長滿了茅草,高過圍牆,一片荒蕪荒涼。資金缺口隻能讓它長草了。梁慶轉到“穀倉小區”的售樓部。售樓部女主任告訴他:“客戶來這裏倒不少,看一看就走。有好幾個月沒有賣房了;說起店鋪的價位,客戶直搖頭。”梁慶心裏很不是滋味。樓市不景氣,何時是盡頭,何時才能“翻身得解放”?他想。梁慶的手機響了,是潘金鐮打進來的,要梁慶回到辦公室,他有事報告。“莫非,金鐮他真的要辭職了?”他想。“梁總,唔——還是稱您梁總吧,您曾有錢包被搶嗎?”“有哇,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你怎麼知道的?”“是這本書告訴我的。”“書?”“對,這本書。”潘金鐮說著把《大蓋帽審判長》書中已折疊起的第175頁翻開給梁慶看。不一會兒,梁慶問:“這搶包的女子是誰,你知道了?”“搶您錢包的人是誰,等一會兒我會說,但是您必須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您要承受住巨大的思想壓力,麵對現實,接受現實。如果您做不到,我就不開口。”“嘿!我這一大把年紀了,還有什麼扛不過去的。”“我先說這本書吧。您的錢包被搶後有人不懷好意,把這件事牽強扯到法院庭長程文源的頭上,也就是平反您案子的庭長。起初您的老婆也懷疑此事與程文源的親屬有關,被人利用作為武器來攻擊程文源。這本書的作者在調查澄清此事的實情後,以事實駁倒了誣陷程庭長的不實之詞,還了程庭長的清白。”梁慶聽得入神。“那個後脖上有黑胎記的女孩,您做夢也不會想到是您身邊的人,是您最親近的人。”“你說這麼多,她到底是誰?”“慢著!您聽我說,如果這個女孩不是別人,是您的女兒怎麼辦?”“哈哈,這不可能。我隻有三個女兒,他們不會幹這種事,再說自己的女兒怎麼能不認識?我沒有這樣賊手賊腳的女兒。你快說,這個女孩是誰?是怎麼一回事?”“是西門卿。”梁慶目瞪口呆,傻愣住了,等了好久才回過神來說:“我說嘛,第一次開會時,我看她大熱天,穿著帶帽子的短袖T恤衫,帽子遮住了後脖子。當時覺得奇怪,莫非後脖有文章?記得當時我錢包被搶時,有人看到搶包的女孩後脖上有黑胎記,所以以後我特別留神後脖上有胎記的女人。”梁慶停了一會兒,“這個死對頭,我絕不輕饒寬恕她。”“這個女孩是您的私生女,是您和西門妞生下的,這回該清楚了吧。”梁慶一聽,沒有言語了,反而鎮靜了,不,是駭得愣住了,許久無語。